第四章·寤寐求之
拐过熙攘的落红街尽头，再走几里便是鸣锣巷。那里残垣断瓦，破败不堪，与落红街似为两个世界，却是顾海棠一家落脚的地方。
龙莫婳受伤后，四人已无心游玩，便打了招呼，各回各家。可刚近鸣锣巷，顾海棠却发现自己被明目张胆的尾随着。
行了十余米，她长舒口气，斜睨身后亦步亦趋的朗月轩，“你不去送莫婳，跟着我干什么？我答应进工坊，不会食言，你无需小人之心。”
朗月轩稳了稳手中提着的几包礼品，郑重的递到顾海棠面前，笑的一脸无害，“送你。”
顾海棠侧身躲过，眉头拧的更紧，“无事献殷勤，我可消受不起。”说完就要离开，朗月轩忙跑到她面前拦住，“哎，可不是我想送的，之前你救了我爹一命，我爹特意让我拿点礼物登门道谢！”
顾海棠语气烦躁，“那谢过令尊，礼就不必，只求你能离我远点。”朗月轩面上的笑意僵住，顿觉受伤，幽幽道：“为什么？好歹我们也是共患难过的人，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顾海棠不满的瞪向朗月轩，冷哼道，“只要有你在，无论是跑步还是骑车，准出事。”朗月轩愕然的睁大了眼，只觉分外憋屈，“太不讲理了吧？”
“跟你讲理可是世间难题之一！”顾海棠耐性耗尽，甩给朗月轩一个冷眼，推开他往前走。“哎等等！”朗月轩急忙跟上，凑到顾海棠耳边，一双斜飞的剑眉挑的老高，颇为无赖道，“既然这样，你大可默默走路，享受我的护送就好。”
耳边立时传来酥痒，顾海棠朱唇下意识一咬，脸颊作势发热，但又受惊似的往旁边一跳，朝朗月轩恼怒而视，“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作甚么？”
朗月轩瞥了眼顾海棠微红的耳垂，眼里闪过一道亮光，不退反进，打趣道：“你该不会是害羞……”然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的争执与少年委屈的哭声打断了顾海棠反驳的话。
她听出那是弟弟顾夏合的声音，心头一紧，拔腿就往声源处奔去。朗月轩大喊无果，只得紧紧跟在后头。
二人到时，窄窄的巷口聚集着一大群人。顾海棠一眼瞧见被围在中间的夏合与母亲，立即冲进人群，把他们护在身后。
“夏合，这是怎么回事？”顾海棠面显忧色，压低声音问。顾夏合像是找着了依靠，收住哭腔，三言两语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夏合带母亲逛街时被眼前围堵的易小姐认定是小偷。顾夏合自知母亲脑子不灵光，这其中必存误会，但争辩不清，只好赔了钱，哪想到对方不依不饶，追到了家门口。
顾海棠一脸的肃然，瞧着母亲已然受惊，一咬牙，对易小姐正色道：“这位姑娘，事已至此，我们有口莫辩，你说吧，我们怎么做才能赔偿你！”
易小姐眼皮都不曾抬，扫向顾海棠的目光藏着不易察觉的轻蔑，扬声道：“事先说清，我来这是找人的，可不是为了什么丝线，不过你……”
易小姐话音未落，安静的天瑜忽然拼命拽起顾海棠的衣袖，惊恐道：“海棠，海棠，我要回家……”顾海棠连忙转身安慰天瑜。易小姐却脸色突变，走到顾海棠面前，讶异道：“你就是顾海棠？”
这一刺耳的发问让天瑜更为不安，顾海棠忙将她往顾夏合身侧护，看向易小姐的眼神里浮起怒意，语气不善道：“是我，怎么了？”
易小姐面露喜意，一改先前态度，热情道：“先前可真是误会一场，是我错怪小兄弟。”顾海棠对易小姐突然的示好分外警惕，“你认识我？”
“原先不认识，但现在不就认识了？”易小姐笑吟吟的想去拉顾海棠，被避开也不恼，而是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四周污糟的环境，继续道，“海棠，我想跟你交个朋友，聘请你当我的造型师。当然，我会给你工资，而这份钱足以改变你的生活，让你离开这里。”
顾海棠眸光凛然，语气疏离，“交朋友要看缘分，我们并不投机，况且，我的生活很好，不需要改变。”说完和顾夏合搀扶着天瑜往里走。
“顾海棠，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易小姐想追上去，却被看够了戏的朗月轩挺身拦阻，微眯着眼道，“这位小姐，强人所难可不是名门淑女的作风，还请回吧。”
“你！”易小姐本欲骂，待认出朗月轩的身份后脸色青红相错，最终只得带着佣人愤愤离去，但心里却诽道：“给我等着！”
“啧，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这么惹人惦记。”送走麻烦，朗月轩暗忖一声，忙大步流行的追上，随顾海棠进了家门。
“你进来干什么？”顾海棠神情不悦，但看他刚刚出手相帮的份上，没将人赶出。
朗月轩瞧着虽简朴却整洁雅致的院落与小屋，眼里划过一抹赞赏，调侃道：“这么冷漠，你看我拎了这么多东西来，好歹请我坐坐吧？”
顾海棠拒绝的话还未说出，情绪恢复的天瑜忽然出现，拉着朗月轩往里走，“小石头，来呀，一起进来吃饭！”朗月轩先是茫然，随即露出喜意，问顾海棠：“你妈认识我？你和她说过咱俩的事？”
“美得你！”顾海棠不大自在的解释，看向天瑜的目光有些黯然，“小石头是我以前邻居，我妈她……有点糊涂，不太认识人。”朗月轩神色微震，难得正经道：“明白，包在我身上。”
顾海棠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见朗月轩竟和母亲言语融洽，颇为投缘。她看着努力逗母亲笑的朗月轩，目光渐渐温软，忽觉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
闲聊几时，朗月轩到底没留下用饭。顾海棠送他到门口，见他一步三回头，踌躇不肯离开，难得的有了点耐心，似笑非笑道：“朗二少，还有何事？”朗月轩犹豫着低声开口：“你母亲为何……”
顾海棠了然，轻描淡写道：“我从小没了爹，我娘因此落下病根。”昏黄的光色落在顾海棠身上，将她单薄挺直的身躯拉成一道长长的剪影，直直映进朗月轩眼底。
家世如此，拮据又坚强，求财但取之有道，为梦执着却不失原则。顾海棠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朗月轩心里风云激荡，但又蓦地泛起一丝酸楚，噙起笑，眉眼柔和的唤了声她的名字。
“海棠。”
顾海棠疑惑的瞧着他，颤动的睫毛渡上一层橘色，让她清丽的五官都似调了蜜，分外暖人。朗月轩脸上的笑意加深，语调轻扬，“没事，就是想提醒你，明天第一天上工，别迟到了。”
“废话。”顾海棠被这温柔无比的语调惹得一个颤栗，把门砰的一关，麻利的回了屋子，独留下朗月轩一人站在门外，迟迟不肯离去。
龙莫婳受伤后，四人已无心游玩，便打了招呼，各回各家。可刚近鸣锣巷，顾海棠却发现自己被明目张胆的尾随着。
行了十余米，她长舒口气，斜睨身后亦步亦趋的朗月轩，“你不去送莫婳，跟着我干什么？我答应进工坊，不会食言，你无需小人之心。”
朗月轩稳了稳手中提着的几包礼品，郑重的递到顾海棠面前，笑的一脸无害，“送你。”
顾海棠侧身躲过，眉头拧的更紧，“无事献殷勤，我可消受不起。”说完就要离开，朗月轩忙跑到她面前拦住，“哎，可不是我想送的，之前你救了我爹一命，我爹特意让我拿点礼物登门道谢！”
顾海棠语气烦躁，“那谢过令尊，礼就不必，只求你能离我远点。”朗月轩面上的笑意僵住，顿觉受伤，幽幽道：“为什么？好歹我们也是共患难过的人，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顾海棠不满的瞪向朗月轩，冷哼道，“只要有你在，无论是跑步还是骑车，准出事。”朗月轩愕然的睁大了眼，只觉分外憋屈，“太不讲理了吧？”
“跟你讲理可是世间难题之一！”顾海棠耐性耗尽，甩给朗月轩一个冷眼，推开他往前走。“哎等等！”朗月轩急忙跟上，凑到顾海棠耳边，一双斜飞的剑眉挑的老高，颇为无赖道，“既然这样，你大可默默走路，享受我的护送就好。”
耳边立时传来酥痒，顾海棠朱唇下意识一咬，脸颊作势发热，但又受惊似的往旁边一跳，朝朗月轩恼怒而视，“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作甚么？”
朗月轩瞥了眼顾海棠微红的耳垂，眼里闪过一道亮光，不退反进，打趣道：“你该不会是害羞……”然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的争执与少年委屈的哭声打断了顾海棠反驳的话。
她听出那是弟弟顾夏合的声音，心头一紧，拔腿就往声源处奔去。朗月轩大喊无果，只得紧紧跟在后头。
二人到时，窄窄的巷口聚集着一大群人。顾海棠一眼瞧见被围在中间的夏合与母亲，立即冲进人群，把他们护在身后。
“夏合，这是怎么回事？”顾海棠面显忧色，压低声音问。顾夏合像是找着了依靠，收住哭腔，三言两语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夏合带母亲逛街时被眼前围堵的易小姐认定是小偷。顾夏合自知母亲脑子不灵光，这其中必存误会，但争辩不清，只好赔了钱，哪想到对方不依不饶，追到了家门口。
顾海棠一脸的肃然，瞧着母亲已然受惊，一咬牙，对易小姐正色道：“这位姑娘，事已至此，我们有口莫辩，你说吧，我们怎么做才能赔偿你！”
易小姐眼皮都不曾抬，扫向顾海棠的目光藏着不易察觉的轻蔑，扬声道：“事先说清，我来这是找人的，可不是为了什么丝线，不过你……”
易小姐话音未落，安静的天瑜忽然拼命拽起顾海棠的衣袖，惊恐道：“海棠，海棠，我要回家……”顾海棠连忙转身安慰天瑜。易小姐却脸色突变，走到顾海棠面前，讶异道：“你就是顾海棠？”
这一刺耳的发问让天瑜更为不安，顾海棠忙将她往顾夏合身侧护，看向易小姐的眼神里浮起怒意，语气不善道：“是我，怎么了？”
易小姐面露喜意，一改先前态度，热情道：“先前可真是误会一场，是我错怪小兄弟。”顾海棠对易小姐突然的示好分外警惕，“你认识我？”
“原先不认识，但现在不就认识了？”易小姐笑吟吟的想去拉顾海棠，被避开也不恼，而是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四周污糟的环境，继续道，“海棠，我想跟你交个朋友，聘请你当我的造型师。当然，我会给你工资，而这份钱足以改变你的生活，让你离开这里。”
顾海棠眸光凛然，语气疏离，“交朋友要看缘分，我们并不投机，况且，我的生活很好，不需要改变。”说完和顾夏合搀扶着天瑜往里走。
“顾海棠，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易小姐想追上去，却被看够了戏的朗月轩挺身拦阻，微眯着眼道，“这位小姐，强人所难可不是名门淑女的作风，还请回吧。”
“你！”易小姐本欲骂，待认出朗月轩的身份后脸色青红相错，最终只得带着佣人愤愤离去，但心里却诽道：“给我等着！”
“啧，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这么惹人惦记。”送走麻烦，朗月轩暗忖一声，忙大步流行的追上，随顾海棠进了家门。
“你进来干什么？”顾海棠神情不悦，但看他刚刚出手相帮的份上，没将人赶出。
朗月轩瞧着虽简朴却整洁雅致的院落与小屋，眼里划过一抹赞赏，调侃道：“这么冷漠，你看我拎了这么多东西来，好歹请我坐坐吧？”
顾海棠拒绝的话还未说出，情绪恢复的天瑜忽然出现，拉着朗月轩往里走，“小石头，来呀，一起进来吃饭！”朗月轩先是茫然，随即露出喜意，问顾海棠：“你妈认识我？你和她说过咱俩的事？”
“美得你！”顾海棠不大自在的解释，看向天瑜的目光有些黯然，“小石头是我以前邻居，我妈她……有点糊涂，不太认识人。”朗月轩神色微震，难得正经道：“明白，包在我身上。”
顾海棠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见朗月轩竟和母亲言语融洽，颇为投缘。她看着努力逗母亲笑的朗月轩，目光渐渐温软，忽觉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
闲聊几时，朗月轩到底没留下用饭。顾海棠送他到门口，见他一步三回头，踌躇不肯离开，难得的有了点耐心，似笑非笑道：“朗二少，还有何事？”朗月轩犹豫着低声开口：“你母亲为何……”
顾海棠了然，轻描淡写道：“我从小没了爹，我娘因此落下病根。”昏黄的光色落在顾海棠身上，将她单薄挺直的身躯拉成一道长长的剪影，直直映进朗月轩眼底。
家世如此，拮据又坚强，求财但取之有道，为梦执着却不失原则。顾海棠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朗月轩心里风云激荡，但又蓦地泛起一丝酸楚，噙起笑，眉眼柔和的唤了声她的名字。
“海棠。”
顾海棠疑惑的瞧着他，颤动的睫毛渡上一层橘色，让她清丽的五官都似调了蜜，分外暖人。朗月轩脸上的笑意加深，语调轻扬，“没事，就是想提醒你，明天第一天上工，别迟到了。”
“废话。”顾海棠被这温柔无比的语调惹得一个颤栗，把门砰的一关，麻利的回了屋子，独留下朗月轩一人站在门外，迟迟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