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能吃了吗？
林怀甫是被冻醒的，醒来闻见山林间的土腥味混着清冽的竹叶香，懵了好一会儿。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
怦怦跳动得异常激烈的小心脏提醒着他忘了什么事。
林怀甫一片空白的脑袋这才缓缓有了记忆。
他的美人！
得知山长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时，林怀甫就抑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为了一睹芳容，他白天踩点，谋划了一条去山长后院最近的道，想趁着夜深人静，空闺落寞时，来一场浪漫邂逅。
可谁想夜里视线不清，中途出了岔走错道儿了，明明是一样的林子却不是记忆中的路。
他又是怎么昏过去的？
随着最后的画面回笼，林怀甫脸上荡漾的表情渐渐僵住。
一晃而过那白莹莹的？
今天授业堂内他们似乎在说起竹馆闹鬼的事……
林怀甫的眼眸徒然瞪大，所以他刚才是……撞鬼了！！
“能吃了吗？”
林怀甫的耳畔传来声响，有些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急切。
随之是耳熟的声音：“再等等。”
很快的声音又传来：“现在能吃了吗？”
“还得再一会儿功夫呢。”
“我饿了。”
“那……我先扒个腿给你吃。”
林怀甫听着对话，‘格拉拉’转过脖子，就和自家小厮撞上了视线，赵小渔抓着木棍蹲在那儿：“少爷您醒了！”
林怀甫虚虚张嘴，还不等说什么，余光里有了另外一个身影，白衣长发，记忆深处烙印般的熟悉。
两道视线齐刷刷的，别提多诡异。
他两眼一翻，连声儿都没有又昏了过去。
“他怎么了？”‘白衣男鬼’接过赵小渔手中的兔腿，无辜的看着厥过去的林怀甫，“地上不冷么？”
“他不冷，睡得很开心。”赵小渔连个正眼都没给林怀甫。
当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就白天他那劲儿，包准是打着什么蔫坏主意。
她再看了看林怀甫出现的那条小路，和通往山长院舍的路交叉而过。
天一黑，确实容易看岔了。
出息。
不等她低头咬一口肉，一道眼神投了过来，赵小渔看到他手里就剩下个骨头了，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上的。
“……”赵小渔扛不住那眼神攻势，老实把手里的给递了过去，自己从火堆下面用木棍扒拉出个番薯。
煨熟的番薯表皮有些焦，烫得她连连换手，一撕开，浓郁热腾的香甜气息扑鼻而来，软软糯糯的，一下暖了五脏六腑。
赵小渔吃着，很难忽视旁边传来的炙热视线。
这怕是个饿死鬼呢，她叹了口气，又从底下扒拉出一个，忍不住问：“你没吃晚饭？”
他迅速拾起，被烫得摸了下耳朵，这才小心翼翼地撕开了点，尝了一口，眼睛又再一次亮起。
等发现赵小渔在看他时，耳廓微微有些泛红。
“吃了，但是这个很好吃。”他道：“兔肉也好吃……你很厉害！”
这是发自肺腑的，他看着她逮兔子，还能在这林子里挖到东西，最重要的是……这些都能烤！烤起来还很好吃！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吃辣的。”她随身带的小瓶子是辣椒面，到哪儿都不离身，刚才落了他手里就没松开过。
“好吃。”他舔了下嘴角，意犹未尽，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只吱吱乱叫的灰团子，提溜着问赵小渔，“这个能烤吗？”
赵小渔直勾勾盯着那只灰老鼠，对方大概已经崩溃，四脚并用地想要逃离，奈何尾巴被人死死攥住，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它的绝望。
在他一脸期待的眼神中，赵小渔咳了声：“那个……肉少又不好吃，算了吧。”
男子一脸可惜放了手，灰团子‘跐溜’一下没入黑暗没影了。
此时林间的风吹过，火苗晃晃荡荡。
胃里垫了食物，整个人就有些懒洋洋的。
男子正吃着最后半个烤薯，因为是最后一些了，他吃得很认真，都能看出舍不得来。
赵小渔靠在树旁，盯着那侧脸惊艳，尤其当那双眼睛那么望着你的时候，很容易就冲动答应什么事情。
譬如她刚才一顿张罗吃的。
而能和这人样貌媲美的，大概只有书院里那个愣头青。
赵小渔脑海里猝不及防浮现宋慕青的身影，接下来就想到自己那只瓷葫芦，以及那人摩挲的动作……那物件又是自己从小贴身携带，无端泛起一丝耳热来。
“什么混账？”他扭头过来，认真地看着她。
赵小渔才惊觉自己把心底的话说了出口，对上那双澄澈的眼，转口就问：“你住这里的？”
他点了点头。
“也是学生？”看着年岁不大，可她记得书院没这号人啊。
男子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隐约可见的木屋：“我住那，自己一个人。”
赵小渔略扬了下眉，想到的已经是靠采食果子果腹的山间野人，但又看他服饰还算精美……不会是偷学生的吧？
加上这几日闹鬼传闻，这么一想，很有可能。
他吃完了薯块，就那么安静坐着，赵小渔走神，他就在旁候着，十分乖巧。
等赵小渔回神，脑海里就一件事，他是什么人不关她事，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何况还指着人家挣银子呢！
“咳、你每天都在这地方这么转悠的吗？书院里的学生碰到的是你吧？”
“嗯，他们很怕我。”男子说来，神色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委屈。他想跟他们交谈，都被甩在身后，“你不怕我。”
“你长得那么好看，一点不可怕。”
男子愣愣看着她，乌黑的瞳孔里泛出光亮来：“那你以后还来吗？”
“你在这，我应该能天天来。”赵小渔渐渐弱下了声音，自觉有些不厚道，这眼神真是不得了，她还没觉得这么亏心过呢。
男子眼底的光亮更甚：“那还能烤东西吃吗？”
赵小渔更觉得他可怜了，点了点头：“我明天给你带烧鸡。”
得了她首肯的男子很是高兴，笑得眉眼弯弯的。
看着他那模样，赵小渔张了张口，原本想说这儿要是待不了，就和她回渠巷，照老爹什么都捡回家养的性子，多一口人也不算什么。
可一想她在书院还有许多事没做，这话就哽在了喉咙里又咽了回去。
还得指着人家赚钱。
于是赵小渔嘱咐他藏好，小心坏人，又背负着那么一点歉疚，往回走。
竹林里，白衣男子一直遥遥看着赵小渔离开的背影，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看了一眼她熄灭的火堆，捡了根烧了一半的柴火回木屋。
此时明月高悬，偶有两颗星星忽闪，明明灭灭。
将等候在木屋外的身影拉得颀长挺拔。
男子径直走过。
“秦先生。”来人站在台阶下作揖，带着几分矜骄又分寸有礼，正是宋慕青。
秦霜鸣看着他，打了个饱嗝。
“……”宋慕青看着传闻中谪仙般的人物突然染上人间烟火气，一时失语。
秦霜鸣也等了他半天，没等到他后话，直接道：“我困了。”
宋慕青哑了半晌才道：“那学生不打扰先生休憩。”
秦霜鸣便“哦”了一声进屋。
门一关，留下宋慕青独自留在院中思绪万千。
书画圣手秦霜鸣果然如传闻中性格孤傲，难以接近。听说客居在此，只是喜欢这片竹林，向山长提的唯一要求便是不准闲人打扰。
自己今日还是冒进了。
屋舍里的秦霜鸣将小木棍摆在地炉旁，临了睡前看一眼，心底就生起一丝丝的小欢喜。
他这个人习惯独居，也不大会说话，这阵子以来，连山长派来送吃食的人，都是个哑巴。他已经好久没碰上个能和他说说话的。
今天真有意思。
夜色越来越深，月亮躲进云层里。竹林深处的木屋唯一烛火熄灭，整个林子陷入一片安静祥的氛围中。
一条身影孤零零被撇在地上，蜷缩起身子，流下一行鼻涕。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
怦怦跳动得异常激烈的小心脏提醒着他忘了什么事。
林怀甫一片空白的脑袋这才缓缓有了记忆。
他的美人！
得知山长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时，林怀甫就抑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为了一睹芳容，他白天踩点，谋划了一条去山长后院最近的道，想趁着夜深人静，空闺落寞时，来一场浪漫邂逅。
可谁想夜里视线不清，中途出了岔走错道儿了，明明是一样的林子却不是记忆中的路。
他又是怎么昏过去的？
随着最后的画面回笼，林怀甫脸上荡漾的表情渐渐僵住。
一晃而过那白莹莹的？
今天授业堂内他们似乎在说起竹馆闹鬼的事……
林怀甫的眼眸徒然瞪大，所以他刚才是……撞鬼了！！
“能吃了吗？”
林怀甫的耳畔传来声响，有些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急切。
随之是耳熟的声音：“再等等。”
很快的声音又传来：“现在能吃了吗？”
“还得再一会儿功夫呢。”
“我饿了。”
“那……我先扒个腿给你吃。”
林怀甫听着对话，‘格拉拉’转过脖子，就和自家小厮撞上了视线，赵小渔抓着木棍蹲在那儿：“少爷您醒了！”
林怀甫虚虚张嘴，还不等说什么，余光里有了另外一个身影，白衣长发，记忆深处烙印般的熟悉。
两道视线齐刷刷的，别提多诡异。
他两眼一翻，连声儿都没有又昏了过去。
“他怎么了？”‘白衣男鬼’接过赵小渔手中的兔腿，无辜的看着厥过去的林怀甫，“地上不冷么？”
“他不冷，睡得很开心。”赵小渔连个正眼都没给林怀甫。
当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就白天他那劲儿，包准是打着什么蔫坏主意。
她再看了看林怀甫出现的那条小路，和通往山长院舍的路交叉而过。
天一黑，确实容易看岔了。
出息。
不等她低头咬一口肉，一道眼神投了过来，赵小渔看到他手里就剩下个骨头了，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上的。
“……”赵小渔扛不住那眼神攻势，老实把手里的给递了过去，自己从火堆下面用木棍扒拉出个番薯。
煨熟的番薯表皮有些焦，烫得她连连换手，一撕开，浓郁热腾的香甜气息扑鼻而来，软软糯糯的，一下暖了五脏六腑。
赵小渔吃着，很难忽视旁边传来的炙热视线。
这怕是个饿死鬼呢，她叹了口气，又从底下扒拉出一个，忍不住问：“你没吃晚饭？”
他迅速拾起，被烫得摸了下耳朵，这才小心翼翼地撕开了点，尝了一口，眼睛又再一次亮起。
等发现赵小渔在看他时，耳廓微微有些泛红。
“吃了，但是这个很好吃。”他道：“兔肉也好吃……你很厉害！”
这是发自肺腑的，他看着她逮兔子，还能在这林子里挖到东西，最重要的是……这些都能烤！烤起来还很好吃！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吃辣的。”她随身带的小瓶子是辣椒面，到哪儿都不离身，刚才落了他手里就没松开过。
“好吃。”他舔了下嘴角，意犹未尽，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只吱吱乱叫的灰团子，提溜着问赵小渔，“这个能烤吗？”
赵小渔直勾勾盯着那只灰老鼠，对方大概已经崩溃，四脚并用地想要逃离，奈何尾巴被人死死攥住，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它的绝望。
在他一脸期待的眼神中，赵小渔咳了声：“那个……肉少又不好吃，算了吧。”
男子一脸可惜放了手，灰团子‘跐溜’一下没入黑暗没影了。
此时林间的风吹过，火苗晃晃荡荡。
胃里垫了食物，整个人就有些懒洋洋的。
男子正吃着最后半个烤薯，因为是最后一些了，他吃得很认真，都能看出舍不得来。
赵小渔靠在树旁，盯着那侧脸惊艳，尤其当那双眼睛那么望着你的时候，很容易就冲动答应什么事情。
譬如她刚才一顿张罗吃的。
而能和这人样貌媲美的，大概只有书院里那个愣头青。
赵小渔脑海里猝不及防浮现宋慕青的身影，接下来就想到自己那只瓷葫芦，以及那人摩挲的动作……那物件又是自己从小贴身携带，无端泛起一丝耳热来。
“什么混账？”他扭头过来，认真地看着她。
赵小渔才惊觉自己把心底的话说了出口，对上那双澄澈的眼，转口就问：“你住这里的？”
他点了点头。
“也是学生？”看着年岁不大，可她记得书院没这号人啊。
男子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隐约可见的木屋：“我住那，自己一个人。”
赵小渔略扬了下眉，想到的已经是靠采食果子果腹的山间野人，但又看他服饰还算精美……不会是偷学生的吧？
加上这几日闹鬼传闻，这么一想，很有可能。
他吃完了薯块，就那么安静坐着，赵小渔走神，他就在旁候着，十分乖巧。
等赵小渔回神，脑海里就一件事，他是什么人不关她事，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何况还指着人家挣银子呢！
“咳、你每天都在这地方这么转悠的吗？书院里的学生碰到的是你吧？”
“嗯，他们很怕我。”男子说来，神色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委屈。他想跟他们交谈，都被甩在身后，“你不怕我。”
“你长得那么好看，一点不可怕。”
男子愣愣看着她，乌黑的瞳孔里泛出光亮来：“那你以后还来吗？”
“你在这，我应该能天天来。”赵小渔渐渐弱下了声音，自觉有些不厚道，这眼神真是不得了，她还没觉得这么亏心过呢。
男子眼底的光亮更甚：“那还能烤东西吃吗？”
赵小渔更觉得他可怜了，点了点头：“我明天给你带烧鸡。”
得了她首肯的男子很是高兴，笑得眉眼弯弯的。
看着他那模样，赵小渔张了张口，原本想说这儿要是待不了，就和她回渠巷，照老爹什么都捡回家养的性子，多一口人也不算什么。
可一想她在书院还有许多事没做，这话就哽在了喉咙里又咽了回去。
还得指着人家赚钱。
于是赵小渔嘱咐他藏好，小心坏人，又背负着那么一点歉疚，往回走。
竹林里，白衣男子一直遥遥看着赵小渔离开的背影，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看了一眼她熄灭的火堆，捡了根烧了一半的柴火回木屋。
此时明月高悬，偶有两颗星星忽闪，明明灭灭。
将等候在木屋外的身影拉得颀长挺拔。
男子径直走过。
“秦先生。”来人站在台阶下作揖，带着几分矜骄又分寸有礼，正是宋慕青。
秦霜鸣看着他，打了个饱嗝。
“……”宋慕青看着传闻中谪仙般的人物突然染上人间烟火气，一时失语。
秦霜鸣也等了他半天，没等到他后话，直接道：“我困了。”
宋慕青哑了半晌才道：“那学生不打扰先生休憩。”
秦霜鸣便“哦”了一声进屋。
门一关，留下宋慕青独自留在院中思绪万千。
书画圣手秦霜鸣果然如传闻中性格孤傲，难以接近。听说客居在此，只是喜欢这片竹林，向山长提的唯一要求便是不准闲人打扰。
自己今日还是冒进了。
屋舍里的秦霜鸣将小木棍摆在地炉旁，临了睡前看一眼，心底就生起一丝丝的小欢喜。
他这个人习惯独居，也不大会说话，这阵子以来，连山长派来送吃食的人，都是个哑巴。他已经好久没碰上个能和他说说话的。
今天真有意思。
夜色越来越深，月亮躲进云层里。竹林深处的木屋唯一烛火熄灭，整个林子陷入一片安静祥的氛围中。
一条身影孤零零被撇在地上，蜷缩起身子，流下一行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