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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府旧梦(四)
    定西将军府里征羽搬了条板凳堵在征老将军书房门口,送菜的小厮捧着餐盒诺诺排在门外

    “征兴武你给我听着,你要不想断子绝孙,你就给我明儿见圣上提亲去,不然你等着绝后吧!”

    征老将军又饿又急,隔着门板哭道

    “儿啊,你想娶谁爹就是抢都给你抢过来,你想去公主也太过分了,咱们家是啥名声,你是啥名声,我怕这公主没娶到,我先娶了五十板子回来。”

    “我什么名声,我名声怎么了?我清清白白!”

    “儿啊!你可别说你清清白白了行吗?你娶那花魁回家怎么没想着清清白白啊你,是,那长的是有点公…不是,你心上人的意思,但你也不能一夜就逼死人家,这……”

    “闭嘴!”征羽几乎跳起来,“老头儿我跟你说了一万遍了,那花魁怎么死的跟我没一毛钱关系!”

    “行,就算没关系,那皇帝能放心把女儿嫁给你这么个…是吧…”

    “那公主,皇后都知道我为人!”

    “行行行…咱们撇开你这名声不说,咱们说门第,你要娶公主那朝上言官就得不答应啊,这个定西将军府,听着挺威风不是,但这就是你爹我一战一役杀出来的,咱们说到底就是个比较成功的草莽,要说配门第怎么也要清远将军服那种几代功臣……”

    “闭嘴!”

    征羽一脚将门踹开

    “你能别提清远将军府么?一提我就来气!”

    还是儿子顺气要紧,征老将军从地上爬起来搂着儿子给他顺毛“咱不提,但这公主咱们实在是娶不成啊,你这一没军功,二没功名,三没声望,咱确实高攀不上。”

    征老将军朝外边一溜儿侍女使眼色,外头一群人得意将菜布上桌,征老将军一面给孩子顺气一面拿起筷子,又将酒满上

    “儿啊,咱们先慢慢吃,边吃边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征羽将酒杯在桌上一顿,“行就行!不行我把她偷出来!”

    征老将军一口酒差点没呛死自己

    “儿啊,你流放三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你把公主偷出来这是要害死你老子啊。你冷静冷静,女人嘛,都一样。”

    征羽猛灌一口酒进肚,心里还是颇不服气。

    “你说,那个温水亭比我强哪儿了?”

    征老将军险些又喷一口酒

    “儿啊,比较也要有目标。”

    “你说!”

    “你大可跟骠骑将军家、荡寇将军家的小孩比一比,你跟温水亭比什么?人家六岁从父镇守北疆,十三岁从蛇形关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十七岁往南扫寇,往北驱敌,两年功夫干出了别人二十年的成绩,温家功勋家业就他一个人继承,你有啥啊?”

    “我要不是流放耽误了三年,我也有军功!”

    征老将军摆摆手,给他又满上酒

    “你爹拼了半辈子军功了,你知道图的是啥吗?”

    “以后进贤英殿挂着?”

    “屁!那玩意儿都是虚的!就图你能安安心心做个纨绔二世祖!懂了吗?别辜负你爹我的期望!”

    征羽懒得理这个老酒鬼,摔了杯子提剑出门,征老将军笑笑,叹口气,又给自己满上酒

    “公主?公主是挺漂亮的。”

    蓬莱阁一向是宫中最为清幽之所在,皇帝特为温仪贵嫔所建,依山傍水,阁前一片望湖,起雾时如同真蓬莱一般。温仪贵嫔喜静,蓬莱阁使女最少,除两位贴身女官之外便只有几个洒扫的宫婢,虽是宫中独一处的对待,皇帝却少来,多是召温仪贵嫔往别处伴驾,温仪贵嫔亦不爱与其他妃嫔来往,皇上干脆连她给皇后的问安也免了。除了蓬莱阁建成之日来这里贺过之外,陈维棠是头一次踏足蓬莱阁,使女请她进去,温仪贵嫔正在依山而建的一处朝阳房间里绣花,见陈维棠来了,才放下针线晕出淡淡笑意

    “福熙公主驾临,有失远迎。”

    却不是温仪贵嫔的声音,长宁郡主从披风后走出来,手上捧着阵线盒施施然向她行礼,笑意如她笔下山水一般浓淡合宜,在陈维棠进宫门起她便在阁上瞧着了,往日都是宫宴中远远一见,今日陈维棠由远及近走过来,如古寺壁中褪色的美人点染朱砂颜色,活色生香过来。

    “嗯。”

    陈维棠抬手,长宁起身,说笑着端着针线盒往温仪贵嫔身边靠,温仪贵嫔起身想邀陈维棠去前厅,陈维棠笑说在此处便好,也想向温仪贵嫔讨教女红。于是让人拿了凳子挨着温仪贵嫔坐,见她从长宁的盒内挑出一段灰色丝线,陈维棠捏起针递上,贵嫔摇摇头道

    “公主随陛下,更爱烈马棋盘。”越过陈维棠的手,捏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串上线细细绣着,陈维棠放下针线,看长宁仍是站着,低头瞧温仪手指银针翻飞绣了一会儿,朝长宁道

    “说来长宁还是姐姐,坐下我们姐妹间好好说说话。”

    贵嫔身边的茯苓为她搬来凳子,她便远远坐着,手上仍抱着阵线盒,贵嫔开口道

    “长宁坐近一些罢,丝线都拿不到了。”

    于是长宁便挪过来些,贵嫔侧头问道

    “皇上说公主想精进女红,不知公主爱绣些何物?”

    “贵嫔爱绣些什么,我捡着学便好了。”

    “你看,”贵嫔将绣架展开给陈维棠瞧,绣的是几节修竹与半个山峦“从前钟爱花草鸳鸯,或是一些宫里的吉祥样子,自遇着长宁的画,便心生向往,如今绣山水颇痴,只是眼睛不大好,分不清浓淡,才叨扰长宁来做我的眼睛。”

    “娘娘的绣品自有不同于长宁的气韵,长宁不过是来侍奉阵线。”

    “你如何能将这样淡的墨色染在丝线上?”

    “翻了几本古籍,里面有记着几样染色技法……”

    天将昏昏,陈维棠也没有搭上几句话,燕国公府派人来接长宁,她告辞后陈维棠又赖着不咸不淡和贵嫔客气了几句话,便也告辞了,贵嫔连便饭也未留她吃一口,陈维棠倒是恭恭敬敬说明日再来讨教,出了蓬莱阁,陈维棠长呼一口气,差点晕过去,温仪贵嫔不喜欢她这件事儿,几乎是确定了。

    温水亭自蓬莱阁里间出来,温仪贵嫔身边只留了哑巴茯苓伺候用饭,贵嫔为他添上碗筷

    “你究竟怎么想的?”

    他低头拆解一只蟹,淡淡道“你不喜欢她?”

    “说不上来,除开样貌,也不是多特别的姑娘,也值得你上心?”

    “她要学女红,你就教女红吧。”

    “教什么?”

    “别教那些冷戚戚的山水,我不爱那个,就教花鸟鸳鸯,看着喜庆热闹的东西。”

    “不是说好燕国公家的长宁了吗?”

    “时候未到,一切都说不定。”

    一只剥好的蟹,蟹壳里盛着蟹黄与蟹肉放在贵嫔面前,温水亭擦手起身

    “蟹肉寒凉,少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