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宿舍里又挤了一晚，第三天一早，魏无羡和蓝忘机早早起床，收拾好行李准备返程回家。
两人坚持让蓝曦臣和室友们一起去图书馆预习功课，不必送到火车站了，蓝曦臣看他们行李少，也就接受了弟弟们的好意，打算只送他们到学校门口。
路上经过学校小卖部，蓝曦臣进去给他们买了些路上的吃食，看到柜台里有卖封面印着“西安交通大学”字样的笔记本，顺便买了两本。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钢笔，想在扉页上给弟弟们写几句激励的话语，他翻开第一本，想了想，仅仅写下“赠弟湛”；他拿起另一本时，魏无羡很亲热狗腿地道，“曦臣哥，我小名叫‘婴’，你可以写我小名。”，蓝曦臣微微一笑，在另一本的扉页写上“诸事虽难，勤恒易之！赠弟婴” 。
校门前就有一个公车站，蓝忘机、魏无羡上车后，一起回望身后车站上的蓝曦臣，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慢慢消失。
西安是始发站，两人都买到了座位票。车厢里，蓝忘机一直闷不吭声——平时虽然话少，但对魏无羡总是有问必答的，今天却是爱理不理，若非必要绝不说一个字。魏无羡觉得奇怪，再三追问，蓝忘机总算闷闷不乐地回答，“你从没告诉过我你的小名。”
魏无羡茫然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蓝忘机话中所指，“你就为这个生气啊？！你哥哥写你的小名，我才告诉他我的小名的。你不要这样嘛，你也可以叫我这个名字的。”
蓝忘机还是默不作声。
魏无羡又道：“我也只是想让两个本子上的名字一致啊。再说，咱们讲讲道理，你也从没告诉过我你的小名啊。” 他说完打了个响指，“蓝湛蓝忘机，你打算怎么用这个本子啊？”
蓝忘机总算不再生气，想了想轻声说，“做记事本，把高考的学习计划表列出来，写在本子上，一天天的完成。”
魏无羡重重点头，“好，我也这样用，我们一天天完成地完成学习任务，最后写上我们被录取的大学名字。”
藏色十分惊喜地发现了魏无羡对高考的态度的截然转变，她原本只是拗不过魏无羡死皮赖脸的请求和信任蓝曦臣的稳重，花点钱让魏无羡出门旅行几天，没想到魏无羡回家后，完全换了一副精神面貌来备战半年后高考，实是意外之喜。
魏无羡依旧早上爱睡懒觉，但不再抗拒蓝忘机的敲门声，门一响，他就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而不再像以前那样要再三催促才肯起床了。他也不再在放学后到处游荡，而是直接从学校回家复习。他现在除了吃饭睡觉，几乎和蓝忘机形影不离，从早到晚一起看书复习。
7月初的一天，盛夏酷暑，两人一起走进考场。
蓝忘机考完的第二天就把自己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把教材、资料都整理分类好。他花了一上午时间整理收拾完，下午就到了魏无羡家，把正要出门的魏无羡硬生生地拽住，让他回忆高考时的答题情况——魏无羡绞尽脑汁搜索着记忆中的答案，蓝忘机认真地把答案一一记下。
整理完答案，魏无羡再也按捺不住，跑出去找人玩。蓝忘机看天色已晚，准备回家做晚饭，他推开院门，意外的看到蓝启仁和蓝曦臣正坐在小饭厅里等他。
蓝忘机十分高兴，“哥哥，你放暑假了？”
蓝曦臣并未作声，看向蓝启仁。
蓝启仁回屋拿了一个牛皮袋信封，坐回桌边，并示意蓝忘机也坐下。
魏无羡疯到很晚，和一群朋友一起吃了晚饭、游泳、在其中一个朋友家打牌打到快半夜才回家。
盛夏的深夜终于凉爽了下来，阵阵晚风吹拂，他一路轻声吹着口哨，摸黑进了巷子。朦胧的月光下，他看到蓝忘机正在他家院子外等他。
魏无羡乍一看到蓝忘机的白衬衫，第一反应是心虚，但立即理直气壮地想，都考完试了，怕什么。他一边为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好笑，一边轻快地拍了拍蓝忘机的肩膀。
昏黄的灯光下，魏无羡愣愣地看着蓝忘机的侧脸，试图消化刚才听到的消息。他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蓝忘机告诉他的事实，“你妈妈一家是北美华侨，50年代从美国回国的，现在你和你哥哥可以去美国了？”
蓝忘机低声道，“文革后突然有了政策，叔父一直在帮我和哥哥申请，一个月前得到通知，允许我们先到香港，等待签证。叔父怕影响我高考，今天才告诉我。”
蓝忘机继续低声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因为她的出身，我父亲……，所以叔父一直怪我母亲，我完全不知道叔父居然想让哥哥和我出国。”
魏无羡挠了挠头，“那你还高考干什么？”
蓝忘机的神情也很茫然，“叔父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已经复习那么久了，就让我先考个成绩出来。叔父没有资格申请签证，哥哥已经申请保留了大学学籍，他会和我一起去香港。”
魏无羡道，“无论是美国还是香港，我都去不了啊。还以为就算我们考到不同的大学，我也能去看你，就象我们去西安看你哥，好吃好玩……”
蓝忘机道，“好吃好玩？”
魏无羡不假思索道，“对啊，就像你带我去你哥哥学校，我也可以带我同学去你学校玩儿，你也可以带……”
蓝忘机突然扑上来，把魏无羡按倒在床上，低下头，死死咬住魏无羡的手臂。
魏无羡惨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蓝忘机闻声非但不住口，下齿更用力了。
魏无羡挥起另一只胳膊，一拳打了出去。
蓝忘机发完疯、咬够了，魏无羡也嚎够了，两人一起从床上滚到地上，翻滚了几圈。
两人放开彼此，一起躺在地上。不约而同地，两人都想起了相识不久后，滚倒在地上互殴的情形，魏无羡先笑了起来，蓝忘机也轻轻微笑了起来。
蓝忘机突然道：“多谢。”
魏无羡扭头看向蓝忘机，蓝忘机也正看着他，郑重地又重复了一遍:“多谢。”
魏无羡不知道蓝忘机为什么谢他，可他习惯了和蓝忘机挨挨蹭蹭，很自然地挪到蓝忘机身边道，“为什么谢我？刚才又为什么咬我？”
蓝忘机把头扭过去，直视着屋顶，闷闷地道，“谢谢你做我的好朋友。”
魏无羡道，“就为这个啊，你对我也很好啊。你只要对人好，将来还会有很多好朋友的。”
蓝忘机不再作声。
魏无羡爬起来，把床上的席子扯下来铺在地上。两人就这么躺在地上，紧挨着对方，慢慢睡着了。
魏无羡醒来时，蓝启仁、蓝曦臣正在饭厅和藏色说话。
蓝曦臣对藏色解释，“叔父的帽子半年前就摘了，本来早就可以回原单位，他怕耽误忘机高考，才一直拖延着。现在我和忘机突然有了去美国的机会，叔父把我们送到广州，他就回老家苏州，等原单位重新安排工作。这些事情一直在安排，但谁也说不准能不能落实、什么时候能落实，所以事先没对外说。”
藏色十分理解，“是，政策的事情说不好，我想调动到你魏叔叔单位，申请了六、七年了，无羡都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了，调动的事情一点进展也没有。“
魏无羡插话，“蓝大哥好，蓝忘机呢？“
蓝曦臣道，“他在屋里收拾东西，我也该回去了，我们一起过去。”
蓝曦臣带着魏无羡回蓝家，蓝启仁走在后面，藏色轻声叫住蓝启仁，“蓝老师，你一人带大两个侄儿，你现在把他们都送出去，送那么远，你将来怎么办啊？“
蓝启仁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到底没说，佝偻着腰走了出去。
大部分家具都是公家的，魏无羡借了辆三轮车，和蓝忘机一起还了两车家具到学校生活处，负责人签了字，手续就算清了；不多的私人家具、旧东西给了需要的邻居或收破烂的老头；蓝忘机的一些书和高中笔记，都给了温宁，剩下的衣物、书籍分装在行李包和几个蛇皮袋里，就算收拾完了。
第二天下午，巷子里的人都还在上班的时候，魏无羡和温宁帮忙把行李都放在三轮车后，一起送蓝家叔侄去火车站。
这只是一个中途站，列车停留的时间很短，刚一停稳，蓝曦臣就第一个挤上车，急急找到座位，接住魏无羡和温宁从站台上塞进窗口的蛇皮袋；蓝忘机、蓝启仁扛着两个相对小一点的行李包也上了车，在车厢内拥挤的人群中拖着行李向前挪动。
火车离站的哨声响起，魏无羡奋力把最后一个蛇皮袋举起，蓝曦臣抓住袋子使劲往车厢里拽，列车缓缓开动，蓝忘机的脸突然出现窗口，他一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定定地看着魏无羡。
温宁眼睛红红的，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魏无羡奋力挥动手臂，大声喊，“一路顺风！蓝忘机，记得给我写信！”
火车越开越快，魏无羡和温宁一起追了几步，看着火车驶离了站台。
盛夏的烈日火辣辣地照在两人身上，魏无羡却觉得，蓝忘机的眼光似乎穿越了白花花的阳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一个月后，个人成绩尚未公布，各省市已陆续公布了各档学校的分数线。毕业班把学生们召回学校，先开了个会说了说概况，老师再一一询问考生们的大概估分，根据估分给出填报志愿的建议。
晚上，魏无羡坐在台灯下，再次估算考分。他拿出西安交大那本笔记本，从第一页的复习计划表看起，一页页地翻看着前几个月他每一个月、每一周完成的学习进度，看到最后蓝忘机一笔一划认真记下的他高考答案。
魏无羡来到蓝家小院外，他用铁丝打开锁，走到院中，恍惚想起他和蓝忘机认识的那一天，天色阴沉，蓝忘机坐小桌边修理着收音机，他蹲在一旁说说笑笑。
黑夜中，魏无羡慢慢蹲了下来，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脸颊，发现自己哭了。
后记：
1951年前，华人可自由出入香港和内地。
1951年殖民地政府首次设立了边境，进入香港需签证。但殖民地政府特地留了一条抵垒政策——成功偷渡入境的内地人，只要不被抓到，到达市区后就可以在香港居留。
1980了，殖民地政府取消抵垒政策，非法入境者不管到了香港的什么地方都将立即被遣送回内地。
70年代末，香港有一个特殊的移民群体，东南亚或北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华侨，在文革后被允许离开内地，先到香港，等待签证。但是他们中有一大部分人发现原居住国家不让他们回去，唯有在香港定居。他们中很多受过高等教育，但学历在香港不被承认，只好屈就，进入工厂，担任技工或中层管理人员。
两人坚持让蓝曦臣和室友们一起去图书馆预习功课，不必送到火车站了，蓝曦臣看他们行李少，也就接受了弟弟们的好意，打算只送他们到学校门口。
路上经过学校小卖部，蓝曦臣进去给他们买了些路上的吃食，看到柜台里有卖封面印着“西安交通大学”字样的笔记本，顺便买了两本。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钢笔，想在扉页上给弟弟们写几句激励的话语，他翻开第一本，想了想，仅仅写下“赠弟湛”；他拿起另一本时，魏无羡很亲热狗腿地道，“曦臣哥，我小名叫‘婴’，你可以写我小名。”，蓝曦臣微微一笑，在另一本的扉页写上“诸事虽难，勤恒易之！赠弟婴” 。
校门前就有一个公车站，蓝忘机、魏无羡上车后，一起回望身后车站上的蓝曦臣，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慢慢消失。
西安是始发站，两人都买到了座位票。车厢里，蓝忘机一直闷不吭声——平时虽然话少，但对魏无羡总是有问必答的，今天却是爱理不理，若非必要绝不说一个字。魏无羡觉得奇怪，再三追问，蓝忘机总算闷闷不乐地回答，“你从没告诉过我你的小名。”
魏无羡茫然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蓝忘机话中所指，“你就为这个生气啊？！你哥哥写你的小名，我才告诉他我的小名的。你不要这样嘛，你也可以叫我这个名字的。”
蓝忘机还是默不作声。
魏无羡又道：“我也只是想让两个本子上的名字一致啊。再说，咱们讲讲道理，你也从没告诉过我你的小名啊。” 他说完打了个响指，“蓝湛蓝忘机，你打算怎么用这个本子啊？”
蓝忘机总算不再生气，想了想轻声说，“做记事本，把高考的学习计划表列出来，写在本子上，一天天的完成。”
魏无羡重重点头，“好，我也这样用，我们一天天完成地完成学习任务，最后写上我们被录取的大学名字。”
藏色十分惊喜地发现了魏无羡对高考的态度的截然转变，她原本只是拗不过魏无羡死皮赖脸的请求和信任蓝曦臣的稳重，花点钱让魏无羡出门旅行几天，没想到魏无羡回家后，完全换了一副精神面貌来备战半年后高考，实是意外之喜。
魏无羡依旧早上爱睡懒觉，但不再抗拒蓝忘机的敲门声，门一响，他就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而不再像以前那样要再三催促才肯起床了。他也不再在放学后到处游荡，而是直接从学校回家复习。他现在除了吃饭睡觉，几乎和蓝忘机形影不离，从早到晚一起看书复习。
7月初的一天，盛夏酷暑，两人一起走进考场。
蓝忘机考完的第二天就把自己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把教材、资料都整理分类好。他花了一上午时间整理收拾完，下午就到了魏无羡家，把正要出门的魏无羡硬生生地拽住，让他回忆高考时的答题情况——魏无羡绞尽脑汁搜索着记忆中的答案，蓝忘机认真地把答案一一记下。
整理完答案，魏无羡再也按捺不住，跑出去找人玩。蓝忘机看天色已晚，准备回家做晚饭，他推开院门，意外的看到蓝启仁和蓝曦臣正坐在小饭厅里等他。
蓝忘机十分高兴，“哥哥，你放暑假了？”
蓝曦臣并未作声，看向蓝启仁。
蓝启仁回屋拿了一个牛皮袋信封，坐回桌边，并示意蓝忘机也坐下。
魏无羡疯到很晚，和一群朋友一起吃了晚饭、游泳、在其中一个朋友家打牌打到快半夜才回家。
盛夏的深夜终于凉爽了下来，阵阵晚风吹拂，他一路轻声吹着口哨，摸黑进了巷子。朦胧的月光下，他看到蓝忘机正在他家院子外等他。
魏无羡乍一看到蓝忘机的白衬衫，第一反应是心虚，但立即理直气壮地想，都考完试了，怕什么。他一边为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好笑，一边轻快地拍了拍蓝忘机的肩膀。
昏黄的灯光下，魏无羡愣愣地看着蓝忘机的侧脸，试图消化刚才听到的消息。他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蓝忘机告诉他的事实，“你妈妈一家是北美华侨，50年代从美国回国的，现在你和你哥哥可以去美国了？”
蓝忘机低声道，“文革后突然有了政策，叔父一直在帮我和哥哥申请，一个月前得到通知，允许我们先到香港，等待签证。叔父怕影响我高考，今天才告诉我。”
蓝忘机继续低声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因为她的出身，我父亲……，所以叔父一直怪我母亲，我完全不知道叔父居然想让哥哥和我出国。”
魏无羡挠了挠头，“那你还高考干什么？”
蓝忘机的神情也很茫然，“叔父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已经复习那么久了，就让我先考个成绩出来。叔父没有资格申请签证，哥哥已经申请保留了大学学籍，他会和我一起去香港。”
魏无羡道，“无论是美国还是香港，我都去不了啊。还以为就算我们考到不同的大学，我也能去看你，就象我们去西安看你哥，好吃好玩……”
蓝忘机道，“好吃好玩？”
魏无羡不假思索道，“对啊，就像你带我去你哥哥学校，我也可以带我同学去你学校玩儿，你也可以带……”
蓝忘机突然扑上来，把魏无羡按倒在床上，低下头，死死咬住魏无羡的手臂。
魏无羡惨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蓝忘机闻声非但不住口，下齿更用力了。
魏无羡挥起另一只胳膊，一拳打了出去。
蓝忘机发完疯、咬够了，魏无羡也嚎够了，两人一起从床上滚到地上，翻滚了几圈。
两人放开彼此，一起躺在地上。不约而同地，两人都想起了相识不久后，滚倒在地上互殴的情形，魏无羡先笑了起来，蓝忘机也轻轻微笑了起来。
蓝忘机突然道：“多谢。”
魏无羡扭头看向蓝忘机，蓝忘机也正看着他，郑重地又重复了一遍:“多谢。”
魏无羡不知道蓝忘机为什么谢他，可他习惯了和蓝忘机挨挨蹭蹭，很自然地挪到蓝忘机身边道，“为什么谢我？刚才又为什么咬我？”
蓝忘机把头扭过去，直视着屋顶，闷闷地道，“谢谢你做我的好朋友。”
魏无羡道，“就为这个啊，你对我也很好啊。你只要对人好，将来还会有很多好朋友的。”
蓝忘机不再作声。
魏无羡爬起来，把床上的席子扯下来铺在地上。两人就这么躺在地上，紧挨着对方，慢慢睡着了。
魏无羡醒来时，蓝启仁、蓝曦臣正在饭厅和藏色说话。
蓝曦臣对藏色解释，“叔父的帽子半年前就摘了，本来早就可以回原单位，他怕耽误忘机高考，才一直拖延着。现在我和忘机突然有了去美国的机会，叔父把我们送到广州，他就回老家苏州，等原单位重新安排工作。这些事情一直在安排，但谁也说不准能不能落实、什么时候能落实，所以事先没对外说。”
藏色十分理解，“是，政策的事情说不好，我想调动到你魏叔叔单位，申请了六、七年了，无羡都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了，调动的事情一点进展也没有。“
魏无羡插话，“蓝大哥好，蓝忘机呢？“
蓝曦臣道，“他在屋里收拾东西，我也该回去了，我们一起过去。”
蓝曦臣带着魏无羡回蓝家，蓝启仁走在后面，藏色轻声叫住蓝启仁，“蓝老师，你一人带大两个侄儿，你现在把他们都送出去，送那么远，你将来怎么办啊？“
蓝启仁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到底没说，佝偻着腰走了出去。
大部分家具都是公家的，魏无羡借了辆三轮车，和蓝忘机一起还了两车家具到学校生活处，负责人签了字，手续就算清了；不多的私人家具、旧东西给了需要的邻居或收破烂的老头；蓝忘机的一些书和高中笔记，都给了温宁，剩下的衣物、书籍分装在行李包和几个蛇皮袋里，就算收拾完了。
第二天下午，巷子里的人都还在上班的时候，魏无羡和温宁帮忙把行李都放在三轮车后，一起送蓝家叔侄去火车站。
这只是一个中途站，列车停留的时间很短，刚一停稳，蓝曦臣就第一个挤上车，急急找到座位，接住魏无羡和温宁从站台上塞进窗口的蛇皮袋；蓝忘机、蓝启仁扛着两个相对小一点的行李包也上了车，在车厢内拥挤的人群中拖着行李向前挪动。
火车离站的哨声响起，魏无羡奋力把最后一个蛇皮袋举起，蓝曦臣抓住袋子使劲往车厢里拽，列车缓缓开动，蓝忘机的脸突然出现窗口，他一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定定地看着魏无羡。
温宁眼睛红红的，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魏无羡奋力挥动手臂，大声喊，“一路顺风！蓝忘机，记得给我写信！”
火车越开越快，魏无羡和温宁一起追了几步，看着火车驶离了站台。
盛夏的烈日火辣辣地照在两人身上，魏无羡却觉得，蓝忘机的眼光似乎穿越了白花花的阳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一个月后，个人成绩尚未公布，各省市已陆续公布了各档学校的分数线。毕业班把学生们召回学校，先开了个会说了说概况，老师再一一询问考生们的大概估分，根据估分给出填报志愿的建议。
晚上，魏无羡坐在台灯下，再次估算考分。他拿出西安交大那本笔记本，从第一页的复习计划表看起，一页页地翻看着前几个月他每一个月、每一周完成的学习进度，看到最后蓝忘机一笔一划认真记下的他高考答案。
魏无羡来到蓝家小院外，他用铁丝打开锁，走到院中，恍惚想起他和蓝忘机认识的那一天，天色阴沉，蓝忘机坐小桌边修理着收音机，他蹲在一旁说说笑笑。
黑夜中，魏无羡慢慢蹲了下来，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脸颊，发现自己哭了。
后记：
1951年前，华人可自由出入香港和内地。
1951年殖民地政府首次设立了边境，进入香港需签证。但殖民地政府特地留了一条抵垒政策——成功偷渡入境的内地人，只要不被抓到，到达市区后就可以在香港居留。
1980了，殖民地政府取消抵垒政策，非法入境者不管到了香港的什么地方都将立即被遣送回内地。
70年代末，香港有一个特殊的移民群体，东南亚或北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华侨，在文革后被允许离开内地，先到香港，等待签证。但是他们中有一大部分人发现原居住国家不让他们回去，唯有在香港定居。他们中很多受过高等教育，但学历在香港不被承认，只好屈就，进入工厂，担任技工或中层管理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