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曼哈顿生活成本高昂，住房开支更是贵到离谱。为吸引人才，各大学、研究生院都提供了不同名目的住房补贴。
哥大提供了房租远低于市场租金的教职员工住房或每年一定数目的现金补贴。但哥大学校附近的地段并不是特别好的区域，蓝忘机也不想他和魏无羡的情况尽人皆知，他建议魏无羡填表申请现金补贴，他则拿出多年积蓄，准备买房。
因为学生运动，魏长泽和藏色严厉制止了魏无羡暑假回国探亲的计划，蓝忘机新工作忙碌，魏无羡这两年来难得的一段空闲时间，除了睡懒觉，就是拿着蓝忘机列出的open house单子，四处看房。
所幸蓝忘机对房地产市场有一定了解，又很清楚自己的购房需求，他给魏无羡的单子，都是已经筛选过、符合他要求的，魏无羡看了几个星期，挑中两套，蓝忘机再看了一次，挑中其中一套给了offer。
贷款、签合同，一系列手续办完，9月底，两人住进了上西区二室一厅的新家。
那张最初添置的双人床从最初蓝忘机的studio搬至两人同居的一室一厅、跟着魏无羡搬去普林斯顿、随着博士后毕业的魏无羡搬进忘机在downtown的studio（魏无羡曾想把它卖或送给普林斯顿的新生，蓝忘机执意不肯，租车把床运了回来），现在又搬进了两人一同购置的新家。
搬进新家的那个傍晚，窗外夕阳洒进室内，树梢间鸟鸣声声，两人躺在床上，竟有种恍惚隔世感。
魏无羡伏在蓝忘机胸前，蓝忘机一手搂住他，一手把手指插入他发间轻轻摩挲，感受着身上的重量、指尖下的柔发，蓝忘机心上充斥着从所未有的踏实安全感。
魏无羡难得的安静，很久很久，他才呢喃着低语，“终于回来了。蓝湛，你不知道我前段时间精神压力多大，哥大、NYU或CUNY基本都是每隔一到两年才招一个AP或tenure track professor，还必须是不同方向的。我拿到哥大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自己都不敢相信。”
蓝忘机无言，收紧胳臂紧紧搂住他。
魏无羡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这些话我憋了两年都不敢对你说。异地太可怕了，压力和感受都不能共同承担，只能渐行渐远。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等着你来找我，或者我来找你。”
魏无羡伸出手臂，搂紧蓝忘机，“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蓝忘机轻轻吻了他额头一下，“嗯，再也不分开了。”
圣诞节前，在德州做博士后的思追回纽约开会，收到了两位师兄的热情邀请，邀请他去他们的小家做客。
思追一脚踏进这间高档公寓时，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除了地段好、楼层高、视野开阔外，他尤其喜欢整间公寓大气简洁的装修风格。
魏无羡很殷勤地带着他一间间地看过去，客厅、卧室里都能看到Hudson River河景的大窗户让思追赞不绝口。思追毫不吝啬他的由衷赞美，一边看一边夸，但当思追一脚踏进书房时，他被震得目瞪口呆。
书房窗下一个大藤椅，椅子下面铺着一张小地毯。书房里一面墙是整张书架，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书籍和装饰物，另一面墙两张放着电脑的书桌并排，书桌上方的墙壁上挂满了照片。
照片墙正中间一张巨大的照片很诡异，思追第一眼看上去觉得这张照片象是墙，第二眼看上去还象是墙，墙上一行粉笔字，“蓝忘机、魏无羡到此一游”。这张照片周围以辐射状挂满了穿白衬衫的魏无羡的照片，在自由女神像前穿白衬衫的魏无羡、在林肯纪念碑下穿白衬衫的魏无羡……思追正纳闷魏哥什么时候这么爱穿正装了，扭头瞥见蓝忘机身上的白衬衫……
思追被两位师兄的厚颜无耻惊呆，他扭头看了看两位师兄，两位都是一脸期盼地看着他，魏无羡脸上更是写满“求表扬“，思追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书房的装修十分新颖、别出心裁、大胆活泼……”
魏无羡的tenure track压力极大，除了给本科生教课，还要操心课题组的一切事项——读文献找方向、熬夜写proposal申请funding、招人进组的种种琐碎工作。他的原话是，“天天被恶狗追”。
魏无羡半夜还在书房里抓耳挠腮写proposal的时候，蓝忘机偶尔会端杯温水出现，魏无羡大半时间会苦着脸继续执笔奋斗，小半时间会一头扑到蓝美人怀里鬼哭狼嚎，“这日子不过了，我辞职回家给你生孩子吧。” ，嚎完，他挟持着蓝忘机回卧室，轰轰烈烈做‘生孩子’的相关活动。
在魏无羡的耍泼打滚中，他并没有辞职，蓝忘机也没有喜获麟儿，墙上的合照却是多了几张——大峡谷中一起徒步的蓝忘机和魏无羡、黄石公园七彩池边的蓝忘机和魏无羡……
蓝忘机口味清淡，魏无羡嗜肉。某天，蓝忘机下班后拿出一包已经切好的五花肉化冻，准备做红烧肉。魏无羡看到后“咦”了一声，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土豆，很勤快的在水池边上削土豆皮。
魏无羡一边削皮一边解释，“系里新来了一个老毛子，我前两天刚麻烦人家帮我解数学题，听别的中国学生说他很爱吃土豆红烧肉，我明天带一饭盒肉去谢谢他。”
蓝忘机扬扬眉毛，魏无羡接着感慨，“你没在国内上过大学，你不知道我们本科时的教材都是苏联版本翻译过来的，数学系、物理系尤其如此，人手一本《吉米多维奇》，没日没夜地刷题。前两天一道微积分，一堆美国人、中国人用Mathematics程序算，老毛子三下二除五用纸笔算出来了。”
蓝忘机淡声道，“老毛子？”
魏无羡长叹，“俄文名字实在太长了，我真的记不住。”
第二天晚上，已经躺下的魏无羡突然一跃而起，半裸着跑到书房。
蓝忘机披了衣服跟了过去，就看到魏无羡在书架上一一找过去，最终抽出一本中文书。
魏无羡翻开封面，看着包封漂口上作者的照片沉吟不语，蓝忘机探头一看，讶然道，“聂大哥？”
魏无羡点点头，“对，聂大哥翻译的书，大哥那年来纽约带给我的。”
蓝忘机递了件睡衣过去，魏无羡胡乱套上身，“我今天午饭给Alexei Dmitrich Denisov——就是我说的老毛子——送那盒红烧肉，在他的桌子上看到一张合照，其中有个人我觉得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哪儿见过。想了一晚上了，刚刚想起来，象聂大哥。”
魏无羡素来豁达，万事不挂怀，但这件事从中午就一直在心中盘桓着，他计算了一下时差，拨了个电话到国内。
忙了一上午，蓝曦臣正准备出门吃午饭时意外接到无羡的电话，他听到电话线那头的要求，很是诧异，“无羡你要聂明玦近期的照片？我有，不过在家里，要等明天带到办公室扫描了才能发给你。”
魏无羡连声道谢。
蓝曦臣得知魏无羡拿到哥大教职offer后找金光瑶语焉不详地诉了次苦。诉完苦，他收拾了心情和魏无羡相处，这一年来，两人在电话里时不时也聊上几句，相处甚佳。
蓝曦臣喝了口水，开始得瑟，“聂大哥调到上海的研究所了，业余时间到高校兼职讲课、挣外快，我去毕业生人才招聘会，两人在校园里巧遇，招聘会组织者看我们认识，给我们拍了合照，登在校报上。无羡我明天把照片扫描了发到你Email里，你也给忘机看看。”
魏无羡忍住笑，把话筒递给蓝忘机。
第二天上午，魏无羡不停的查询 Email，但一直没有收到蓝曦臣的信件。
午饭时，他在Cafeteria里看到ALexei，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了过去，问起他桌上相框里的那张合照。
Alexei很坦然，“苏联这两年科研经费太少，工资少到活不下去，能跑出来的都跑出来了，西欧、美国、中国……。我的前同事去了中国相关部门，你看到的就是他邮寄给我的、他和中国新同事的合照。”
Alexei喝了口咖啡，神情寂寥 ，“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但如果一定要背井离乡，我更希望去中国工作，而不是美国。”
魏无羡回到办公室，打开Email，一张合照慢慢download了下来。
照片上，聂明玦和蓝曦臣正对着镜头，开怀微笑。他们身后，一张张应聘单位的桌子，一张张年轻而张扬的面孔。
后记：
1990-1993年，前苏联移民到美国的科学家有10000人。现在美国顶级数学、物理科学家中，很多都是前苏联的科学家，例如当代有名的物理学家：Polyakov(Princeton), Abrikosov(Argonne National Laboratory), Kitaev(Caltech)。
1991年苏联解体后，中国以优厚待遇邀请到3000多个领域专家，极大的增强了我国的军工水平和科研能力。
哥大提供了房租远低于市场租金的教职员工住房或每年一定数目的现金补贴。但哥大学校附近的地段并不是特别好的区域，蓝忘机也不想他和魏无羡的情况尽人皆知，他建议魏无羡填表申请现金补贴，他则拿出多年积蓄，准备买房。
因为学生运动，魏长泽和藏色严厉制止了魏无羡暑假回国探亲的计划，蓝忘机新工作忙碌，魏无羡这两年来难得的一段空闲时间，除了睡懒觉，就是拿着蓝忘机列出的open house单子，四处看房。
所幸蓝忘机对房地产市场有一定了解，又很清楚自己的购房需求，他给魏无羡的单子，都是已经筛选过、符合他要求的，魏无羡看了几个星期，挑中两套，蓝忘机再看了一次，挑中其中一套给了offer。
贷款、签合同，一系列手续办完，9月底，两人住进了上西区二室一厅的新家。
那张最初添置的双人床从最初蓝忘机的studio搬至两人同居的一室一厅、跟着魏无羡搬去普林斯顿、随着博士后毕业的魏无羡搬进忘机在downtown的studio（魏无羡曾想把它卖或送给普林斯顿的新生，蓝忘机执意不肯，租车把床运了回来），现在又搬进了两人一同购置的新家。
搬进新家的那个傍晚，窗外夕阳洒进室内，树梢间鸟鸣声声，两人躺在床上，竟有种恍惚隔世感。
魏无羡伏在蓝忘机胸前，蓝忘机一手搂住他，一手把手指插入他发间轻轻摩挲，感受着身上的重量、指尖下的柔发，蓝忘机心上充斥着从所未有的踏实安全感。
魏无羡难得的安静，很久很久，他才呢喃着低语，“终于回来了。蓝湛，你不知道我前段时间精神压力多大，哥大、NYU或CUNY基本都是每隔一到两年才招一个AP或tenure track professor，还必须是不同方向的。我拿到哥大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自己都不敢相信。”
蓝忘机无言，收紧胳臂紧紧搂住他。
魏无羡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这些话我憋了两年都不敢对你说。异地太可怕了，压力和感受都不能共同承担，只能渐行渐远。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等着你来找我，或者我来找你。”
魏无羡伸出手臂，搂紧蓝忘机，“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蓝忘机轻轻吻了他额头一下，“嗯，再也不分开了。”
圣诞节前，在德州做博士后的思追回纽约开会，收到了两位师兄的热情邀请，邀请他去他们的小家做客。
思追一脚踏进这间高档公寓时，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除了地段好、楼层高、视野开阔外，他尤其喜欢整间公寓大气简洁的装修风格。
魏无羡很殷勤地带着他一间间地看过去，客厅、卧室里都能看到Hudson River河景的大窗户让思追赞不绝口。思追毫不吝啬他的由衷赞美，一边看一边夸，但当思追一脚踏进书房时，他被震得目瞪口呆。
书房窗下一个大藤椅，椅子下面铺着一张小地毯。书房里一面墙是整张书架，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书籍和装饰物，另一面墙两张放着电脑的书桌并排，书桌上方的墙壁上挂满了照片。
照片墙正中间一张巨大的照片很诡异，思追第一眼看上去觉得这张照片象是墙，第二眼看上去还象是墙，墙上一行粉笔字，“蓝忘机、魏无羡到此一游”。这张照片周围以辐射状挂满了穿白衬衫的魏无羡的照片，在自由女神像前穿白衬衫的魏无羡、在林肯纪念碑下穿白衬衫的魏无羡……思追正纳闷魏哥什么时候这么爱穿正装了，扭头瞥见蓝忘机身上的白衬衫……
思追被两位师兄的厚颜无耻惊呆，他扭头看了看两位师兄，两位都是一脸期盼地看着他，魏无羡脸上更是写满“求表扬“，思追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书房的装修十分新颖、别出心裁、大胆活泼……”
魏无羡的tenure track压力极大，除了给本科生教课，还要操心课题组的一切事项——读文献找方向、熬夜写proposal申请funding、招人进组的种种琐碎工作。他的原话是，“天天被恶狗追”。
魏无羡半夜还在书房里抓耳挠腮写proposal的时候，蓝忘机偶尔会端杯温水出现，魏无羡大半时间会苦着脸继续执笔奋斗，小半时间会一头扑到蓝美人怀里鬼哭狼嚎，“这日子不过了，我辞职回家给你生孩子吧。” ，嚎完，他挟持着蓝忘机回卧室，轰轰烈烈做‘生孩子’的相关活动。
在魏无羡的耍泼打滚中，他并没有辞职，蓝忘机也没有喜获麟儿，墙上的合照却是多了几张——大峡谷中一起徒步的蓝忘机和魏无羡、黄石公园七彩池边的蓝忘机和魏无羡……
蓝忘机口味清淡，魏无羡嗜肉。某天，蓝忘机下班后拿出一包已经切好的五花肉化冻，准备做红烧肉。魏无羡看到后“咦”了一声，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土豆，很勤快的在水池边上削土豆皮。
魏无羡一边削皮一边解释，“系里新来了一个老毛子，我前两天刚麻烦人家帮我解数学题，听别的中国学生说他很爱吃土豆红烧肉，我明天带一饭盒肉去谢谢他。”
蓝忘机扬扬眉毛，魏无羡接着感慨，“你没在国内上过大学，你不知道我们本科时的教材都是苏联版本翻译过来的，数学系、物理系尤其如此，人手一本《吉米多维奇》，没日没夜地刷题。前两天一道微积分，一堆美国人、中国人用Mathematics程序算，老毛子三下二除五用纸笔算出来了。”
蓝忘机淡声道，“老毛子？”
魏无羡长叹，“俄文名字实在太长了，我真的记不住。”
第二天晚上，已经躺下的魏无羡突然一跃而起，半裸着跑到书房。
蓝忘机披了衣服跟了过去，就看到魏无羡在书架上一一找过去，最终抽出一本中文书。
魏无羡翻开封面，看着包封漂口上作者的照片沉吟不语，蓝忘机探头一看，讶然道，“聂大哥？”
魏无羡点点头，“对，聂大哥翻译的书，大哥那年来纽约带给我的。”
蓝忘机递了件睡衣过去，魏无羡胡乱套上身，“我今天午饭给Alexei Dmitrich Denisov——就是我说的老毛子——送那盒红烧肉，在他的桌子上看到一张合照，其中有个人我觉得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哪儿见过。想了一晚上了，刚刚想起来，象聂大哥。”
魏无羡素来豁达，万事不挂怀，但这件事从中午就一直在心中盘桓着，他计算了一下时差，拨了个电话到国内。
忙了一上午，蓝曦臣正准备出门吃午饭时意外接到无羡的电话，他听到电话线那头的要求，很是诧异，“无羡你要聂明玦近期的照片？我有，不过在家里，要等明天带到办公室扫描了才能发给你。”
魏无羡连声道谢。
蓝曦臣得知魏无羡拿到哥大教职offer后找金光瑶语焉不详地诉了次苦。诉完苦，他收拾了心情和魏无羡相处，这一年来，两人在电话里时不时也聊上几句，相处甚佳。
蓝曦臣喝了口水，开始得瑟，“聂大哥调到上海的研究所了，业余时间到高校兼职讲课、挣外快，我去毕业生人才招聘会，两人在校园里巧遇，招聘会组织者看我们认识，给我们拍了合照，登在校报上。无羡我明天把照片扫描了发到你Email里，你也给忘机看看。”
魏无羡忍住笑，把话筒递给蓝忘机。
第二天上午，魏无羡不停的查询 Email，但一直没有收到蓝曦臣的信件。
午饭时，他在Cafeteria里看到ALexei，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了过去，问起他桌上相框里的那张合照。
Alexei很坦然，“苏联这两年科研经费太少，工资少到活不下去，能跑出来的都跑出来了，西欧、美国、中国……。我的前同事去了中国相关部门，你看到的就是他邮寄给我的、他和中国新同事的合照。”
Alexei喝了口咖啡，神情寂寥 ，“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但如果一定要背井离乡，我更希望去中国工作，而不是美国。”
魏无羡回到办公室，打开Email，一张合照慢慢download了下来。
照片上，聂明玦和蓝曦臣正对着镜头，开怀微笑。他们身后，一张张应聘单位的桌子，一张张年轻而张扬的面孔。
后记：
1990-1993年，前苏联移民到美国的科学家有10000人。现在美国顶级数学、物理科学家中，很多都是前苏联的科学家，例如当代有名的物理学家：Polyakov(Princeton), Abrikosov(Argonne National Laboratory), Kitaev(Caltech)。
1991年苏联解体后，中国以优厚待遇邀请到3000多个领域专家，极大的增强了我国的军工水平和科研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