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我的神明还没来
春去秋过。
在神界因为有书玉君的唠嗑，日子并不算无聊。
在凡界因为有张多福一家的陪伴，日子也不算无聊。
因为不无聊，是以时间飞逝，张多福院子里的桃花红了又谢，谢了又盛，转眼便是六年过去了。
离开神界日久，又没了书玉君的神力呵护，我的神识日渐衰弱。
许是神识减弱，琉璃的光泽也日渐暗淡，唯有那簇火焰，还顽强摇曳着。
头三年我还存了书玉君神力强大能突破神凡二界的限界感知到我的奢望，后来我就不抱这种希望了。
张吴氏曾经给张黎璎绣过一个布偶，张黎璎宝贝得很，去哪里都要带着它，连晚上睡觉也要抱着它。
有一日，一只猫叼走了布偶，张黎璎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哭了两天后，张吴氏新锈了一个布偶给她，张黎璎破涕为笑，再也没有嚷着要去找那只旧布偶了。
凡人尚且如此，神明又何尝不是呢？
而张多福每年都在后悔，早知道当初将我二两银子卖给那位妇人得了，如今摆在摊子上无人问津还占位置。
若是飞羽神在，也许能将本琉璃盏这番境遇说成一段精彩的段子？
想什么来什么。
飞羽神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捏着一块枣泥酥往嘴里送，路过小摊前面又急急倒了回来。
她穿着一身鹅黄裙衫，扮作娇俏少女模样，额间隐着神鸟一脉的羽印，是以我才认出她。
我有些欣喜也有些悲戚。
从前我想书玉君都多少次了，却从没有将他盼来，我才想飞羽神这么一次，她便出现在我跟前了。
“好生眼熟。”她轻声自言自语，枣泥酥落下一些碎屑。
张多福见她盯着我看，眉间添了喜色，已经多久没人瞧我一眼了，他已经有过无数次不想将我带出来出摊的念头，可是又无数次将我摆了出来。
张黎璎再过两年便及笄了，是以张多福觉着能为张黎璎多挣一分嫁妆是一分。
“姑娘，您眼力真不错，这可是我祖辈十代单传的宝物，盼有缘人能将它带走，姑娘既看她眼熟，不若将它带走？”
毋论他嫌弃我多少回，十代单传的宝贝这个说辞他倒是没有改。
飞羽神并不照理他，咬了一口枣泥酥，小声嘀咕道：“瞧着外形是很眼熟，颜色却不大像。何况那书玉君将那琉璃灯盏看得跟宝贝似地，这才几天就将它扔到凡间来了？最近倒是听说珑翠山丢了一件宝物，百花神几乎要将整座山都翻过来了，却没听到凌神阁丢了什么。既是这位贩子十代单传之物，想来也和书玉君那宝贝无甚关系哩。”
不，我便是那宝贝哪！
我急急地晃了晃火焰，盼飞羽神能将我买回去，回了神界我才有希望回到书玉君身边。
只可惜我神力微弱得很，火焰纹丝不动。
飞羽神咬着枣泥酥走了，张多福在后头殷切地大喊：“姑娘，三十文钱，只要三十文钱。”
不知道是这价钱着实有吸引力还是飞羽神对我心存介怀，她再次退回了小摊前，拧着眉毛继续小声嘀咕：“有没有可能这确实是书玉君那盏琉璃灯？这些个摆摊的，比我可会说瞎话！”
她仔仔细细打量我，将我拿起又放下。
“除了这色泽，怎么看怎么像。”
“实在是太像了，莫不是书玉君这琉璃灯盏被人偷了去？既然本雀偷得别人又如何偷不得？不对，本雀可不是偷。别人偷了这琉璃灯又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遗弃了它这位贩子偶然拾得？书玉君不见这盏琉璃灯，怕是要急疯了吧？”
飞羽神，本琉璃盏可得夸你，你乃神界最强大脑。
你的推断都是对的，请速速将我带回神界罢。
飞羽神抬起头，声音清脆圆润：“这破琉璃盏要三十文钱？”
若是你能将本琉璃盏带回书玉君身边，我也不计较你说我破了。
张多福见她有采买意愿，咬牙退了一步：“姑娘诚心想要，二十文钱即可？”
“十五文钱，多一文我都不买。”
我好怕张多福回她“二十文钱，少一文我都不卖”，幸而张多福没有。
他外表做痛苦状实则内心狂喜，装作十分犹豫又十分豪爽的样子：“既是如此，我便同姑娘结一个善缘，十五文钱便十五文钱罢。”
我心里一喜，简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扑到飞羽神手中。
飞羽神打开腰间悬挂的荷包，手伸进去，两根手指头便从底下露了出来。
飞羽神难以置信地解开荷包，将它翻了一个面，底部被人挖了一个洞，里面一文钱也无。
额……
飞羽神，你可是神明啊！居然被人偷了钱！
“岂有此理，哪个吃了狗贼胆居然敢偷本雀的钱！”飞羽神气鼓鼓地将荷包扔在青石路上，龇牙咧嘴地对着人流大骂，“倘若他日叫本雀瞧见，本雀一定要将你的手剁下来，不止！本雀以后但凡看见偷子，都要将你们的手剁下来！让你们偷我让你们偷个够！”
她的骂声响彻整条长街，人群拥挤处，有三两只鬼鬼祟祟的手默默地收了回去。
飞羽神骂了几句后看向小摊：“罢了，买回去作甚，且不说这琉璃灯是不是书玉君的，就算是……”
飞羽神想到书玉君的那一句“往后你莫要让我在凌神阁看见你”便有些气，将手中的枣泥糕全部塞到嘴巴里，冷哼一声，口齿不清：“等他干着急去！他不与我为善我还顾念他作甚！”
她嘴上这样说着，眼神中却透着豫色，她举起食盒同张多福商量：“钱，我是没有了，我这食盒里还有六块枣泥酥，”她指了指街口的一家百年糕点店，“你晓得的吧，他家枣泥酥三文钱一个，有时候排队都买不到哩，我用六块枣泥酥同你换？”
张多福有些为难，合着我这十代单传的宝贝最后只能换成六块枣泥酥？
可是作为也曾被偷过盘缠的人，张多福亦有些同情飞羽神。
张吴氏和张黎璎爱吃甜食，总归他卖了钱也是要拿去买糕点给妻女们吃的，换就换罢。
“姑娘同这盏灯有缘，这盏灯本来也是我捡的，便用枣泥酥换罢。”
“哎呀”，张多福一拍嘴，怎地就说漏嘴了？
张多福此言一出，飞羽神“呀”了一声，便愈加觉得本琉璃盏确实是书玉君的琉璃盏了。
她睁大眼睛问道：“你捡的？哪里捡的？”
张多福也懒得编话骗她，如实回复：“记不大清了，六年前捡的。”
“雀飞羽，你将我的琵琶藏到何处去了？”
隔着一尺宽的小摊，张多福正同飞羽神以物易物，一个浑厚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气从不远处传来。
“不换了不换了！”飞羽神颤了一颤，想到被她损坏的古木琵琶，扔下这句话一阵风似地跑了。
“姑娘，姑娘，我且将这琉璃盏留给你，待你取了钱再来买？”张多福追着喊道，飞羽神哪里还有影子？
只有被风带起来的墨绿色棉布证明适才她的出现。
飘动的棉布甫一平息，我还来不及惆怅，又是一阵风过。
看到岐雨神铁青着脸追上去我便有些惊诧，原来书玉君说岐雨神喜欢弹琵琶不是凭空捏造的么？
那，我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日头，星神爱慕月神月神爱慕日神日神却对月神无意是真还是假？
、、、
飞羽神：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吾乃这神界最聪明的神明）
青石路：你随地乱扔垃圾，扣分。
在神界因为有书玉君的唠嗑，日子并不算无聊。
在凡界因为有张多福一家的陪伴，日子也不算无聊。
因为不无聊，是以时间飞逝，张多福院子里的桃花红了又谢，谢了又盛，转眼便是六年过去了。
离开神界日久，又没了书玉君的神力呵护，我的神识日渐衰弱。
许是神识减弱，琉璃的光泽也日渐暗淡，唯有那簇火焰，还顽强摇曳着。
头三年我还存了书玉君神力强大能突破神凡二界的限界感知到我的奢望，后来我就不抱这种希望了。
张吴氏曾经给张黎璎绣过一个布偶，张黎璎宝贝得很，去哪里都要带着它，连晚上睡觉也要抱着它。
有一日，一只猫叼走了布偶，张黎璎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哭了两天后，张吴氏新锈了一个布偶给她，张黎璎破涕为笑，再也没有嚷着要去找那只旧布偶了。
凡人尚且如此，神明又何尝不是呢？
而张多福每年都在后悔，早知道当初将我二两银子卖给那位妇人得了，如今摆在摊子上无人问津还占位置。
若是飞羽神在，也许能将本琉璃盏这番境遇说成一段精彩的段子？
想什么来什么。
飞羽神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捏着一块枣泥酥往嘴里送，路过小摊前面又急急倒了回来。
她穿着一身鹅黄裙衫，扮作娇俏少女模样，额间隐着神鸟一脉的羽印，是以我才认出她。
我有些欣喜也有些悲戚。
从前我想书玉君都多少次了，却从没有将他盼来，我才想飞羽神这么一次，她便出现在我跟前了。
“好生眼熟。”她轻声自言自语，枣泥酥落下一些碎屑。
张多福见她盯着我看，眉间添了喜色，已经多久没人瞧我一眼了，他已经有过无数次不想将我带出来出摊的念头，可是又无数次将我摆了出来。
张黎璎再过两年便及笄了，是以张多福觉着能为张黎璎多挣一分嫁妆是一分。
“姑娘，您眼力真不错，这可是我祖辈十代单传的宝物，盼有缘人能将它带走，姑娘既看她眼熟，不若将它带走？”
毋论他嫌弃我多少回，十代单传的宝贝这个说辞他倒是没有改。
飞羽神并不照理他，咬了一口枣泥酥，小声嘀咕道：“瞧着外形是很眼熟，颜色却不大像。何况那书玉君将那琉璃灯盏看得跟宝贝似地，这才几天就将它扔到凡间来了？最近倒是听说珑翠山丢了一件宝物，百花神几乎要将整座山都翻过来了，却没听到凌神阁丢了什么。既是这位贩子十代单传之物，想来也和书玉君那宝贝无甚关系哩。”
不，我便是那宝贝哪！
我急急地晃了晃火焰，盼飞羽神能将我买回去，回了神界我才有希望回到书玉君身边。
只可惜我神力微弱得很，火焰纹丝不动。
飞羽神咬着枣泥酥走了，张多福在后头殷切地大喊：“姑娘，三十文钱，只要三十文钱。”
不知道是这价钱着实有吸引力还是飞羽神对我心存介怀，她再次退回了小摊前，拧着眉毛继续小声嘀咕：“有没有可能这确实是书玉君那盏琉璃灯？这些个摆摊的，比我可会说瞎话！”
她仔仔细细打量我，将我拿起又放下。
“除了这色泽，怎么看怎么像。”
“实在是太像了，莫不是书玉君这琉璃灯盏被人偷了去？既然本雀偷得别人又如何偷不得？不对，本雀可不是偷。别人偷了这琉璃灯又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遗弃了它这位贩子偶然拾得？书玉君不见这盏琉璃灯，怕是要急疯了吧？”
飞羽神，本琉璃盏可得夸你，你乃神界最强大脑。
你的推断都是对的，请速速将我带回神界罢。
飞羽神抬起头，声音清脆圆润：“这破琉璃盏要三十文钱？”
若是你能将本琉璃盏带回书玉君身边，我也不计较你说我破了。
张多福见她有采买意愿，咬牙退了一步：“姑娘诚心想要，二十文钱即可？”
“十五文钱，多一文我都不买。”
我好怕张多福回她“二十文钱，少一文我都不卖”，幸而张多福没有。
他外表做痛苦状实则内心狂喜，装作十分犹豫又十分豪爽的样子：“既是如此，我便同姑娘结一个善缘，十五文钱便十五文钱罢。”
我心里一喜，简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扑到飞羽神手中。
飞羽神打开腰间悬挂的荷包，手伸进去，两根手指头便从底下露了出来。
飞羽神难以置信地解开荷包，将它翻了一个面，底部被人挖了一个洞，里面一文钱也无。
额……
飞羽神，你可是神明啊！居然被人偷了钱！
“岂有此理，哪个吃了狗贼胆居然敢偷本雀的钱！”飞羽神气鼓鼓地将荷包扔在青石路上，龇牙咧嘴地对着人流大骂，“倘若他日叫本雀瞧见，本雀一定要将你的手剁下来，不止！本雀以后但凡看见偷子，都要将你们的手剁下来！让你们偷我让你们偷个够！”
她的骂声响彻整条长街，人群拥挤处，有三两只鬼鬼祟祟的手默默地收了回去。
飞羽神骂了几句后看向小摊：“罢了，买回去作甚，且不说这琉璃灯是不是书玉君的，就算是……”
飞羽神想到书玉君的那一句“往后你莫要让我在凌神阁看见你”便有些气，将手中的枣泥糕全部塞到嘴巴里，冷哼一声，口齿不清：“等他干着急去！他不与我为善我还顾念他作甚！”
她嘴上这样说着，眼神中却透着豫色，她举起食盒同张多福商量：“钱，我是没有了，我这食盒里还有六块枣泥酥，”她指了指街口的一家百年糕点店，“你晓得的吧，他家枣泥酥三文钱一个，有时候排队都买不到哩，我用六块枣泥酥同你换？”
张多福有些为难，合着我这十代单传的宝贝最后只能换成六块枣泥酥？
可是作为也曾被偷过盘缠的人，张多福亦有些同情飞羽神。
张吴氏和张黎璎爱吃甜食，总归他卖了钱也是要拿去买糕点给妻女们吃的，换就换罢。
“姑娘同这盏灯有缘，这盏灯本来也是我捡的，便用枣泥酥换罢。”
“哎呀”，张多福一拍嘴，怎地就说漏嘴了？
张多福此言一出，飞羽神“呀”了一声，便愈加觉得本琉璃盏确实是书玉君的琉璃盏了。
她睁大眼睛问道：“你捡的？哪里捡的？”
张多福也懒得编话骗她，如实回复：“记不大清了，六年前捡的。”
“雀飞羽，你将我的琵琶藏到何处去了？”
隔着一尺宽的小摊，张多福正同飞羽神以物易物，一个浑厚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气从不远处传来。
“不换了不换了！”飞羽神颤了一颤，想到被她损坏的古木琵琶，扔下这句话一阵风似地跑了。
“姑娘，姑娘，我且将这琉璃盏留给你，待你取了钱再来买？”张多福追着喊道，飞羽神哪里还有影子？
只有被风带起来的墨绿色棉布证明适才她的出现。
飘动的棉布甫一平息，我还来不及惆怅，又是一阵风过。
看到岐雨神铁青着脸追上去我便有些惊诧，原来书玉君说岐雨神喜欢弹琵琶不是凭空捏造的么？
那，我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日头，星神爱慕月神月神爱慕日神日神却对月神无意是真还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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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羽神：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吾乃这神界最聪明的神明）
青石路：你随地乱扔垃圾，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