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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心有灵犀
    正当嫣方芜还在想几日前丛林中遇见的人或许根本就不是安澈时,安澈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害怕,说:“我还有事,告辞。”就脚底抹油一样匆匆离开了。

    ……

    明月。

    清风。

    小院。

    小院角落里还在为白天的事情感到激动的安澈。

    他现在就自己一个人在院子的角落里弹琴:断,而续,续,又断,断断续续,主曲弹不成,无端自成韵。

    一位身着艳丽衣服的少女提着灯笼走来:“安公子,这虽是入了春,夜里还是有点冷的,公子怎么还在外面坐着呢?当心染了风寒。”柳叶眉,桃花眼,少女巧笑倩兮。

    “晴雪,我又不是弱女子,你以后不用这么惦记我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恰似春日里的和风。

    “今晚凤栖楼有女子唱柳三郎的新词,你一个人也是无聊,要不要去听?”纳兰晴雪右手缓缓捋过鬓边一缕长发,似有所期。

    “我今晚约了客人。”安澈其实也不知道他今晚还能不能等到客人。

    “那晴雪就先告辞了。”纳兰晴雪这姑娘的好处之一就是不纠缠。

    不是冤家不碰头,出门撞见嫣方芜。纳兰晴雪和嫣方芜异口同声地问:“你是?”

    “我是安公子的友人。”嫣方芜就这样自封为安澈的友人了。

    “那以后常到凤栖楼玩哦!”纳兰晴雪说完,搞得嫣方芜一脸懵逼。夜会青楼女,安澈还搞这一套?

    “不是……”安澈见状尴尬不已,本想解释一番自己和纳兰晴雪的关系,情急之下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只听安澈和嫣方芜说:“不是……哪天公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凤栖楼玩啊?”

    “什么?”还做皮条客!好你个安澈!嫣方芜惊得目瞪口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没听说过庆城里有个有名的词人,名唤柳三郎?”安澈很认真的问嫣方芜。

    “听过。可惜这个词人多年来并未能考取到任何功名,失意落寞至极便每日辗转花街柳巷,喝花酒、做新词。他写的词通常就在青楼里传唱,宫中人是耻于传唱他写的词的,说他的词‘儿女情多,风云气少。’可偏偏又有众多人喜欢去青楼里听。”接着嫣方芜犹豫了一下,又说:“我其实也去青楼里听过的。虽然他的词偏重儿女情长了些,但儿女情长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坏事,如果没有儿女情长,那这世间只剩下建功立业之事,该少了多少乐趣啊!”

    “就是说嫣公子也喜欢柳三郎的词喽?”安澈喜出望外。

    “喜欢。”嫣方芜回答的声音微小得几乎听不到。

    真是奇怪,明明与他相识的时间还很短,却有种认识了一辈子的感觉。安澈说:“刚刚那位晴雪姑娘知道我爱听柳三郎的词,所以每次凤栖楼有姑娘要唱柳三郎的新词,她都会邀我去听。正巧嫣公子也喜欢他的词,下次我们就一起去听好了。”

    “对了,嫣公子是怎么找到我的住处的?”安澈问。

    “打听。”嫣方芜不擅长创造浪漫是真的。

    “哦……好吧。那嫣公子今晚怎么有兴光临寒舍啊?” 安澈边说话边和嫣方芜往屋里面走:“夜寒,嫣公子勿要着凉。”说着便去泡茶,泡茶的姿势很漂亮:洗杯、落茶、冲茶、刮泡沫、倒茶、点茶……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然后将茶杯递给了嫣方芜。

    嫣方芜用手指轻轻磨蹭着光滑的骨瓷杯,似笑非笑:“想见识一下安公子在抚琴时如何放暗器。”

    “什么暗器?我只会抚琴的。”安澈眨巴着无辜的杏仁眼。

    装得这么像?安澈这人深不可测,自己再贸然继续问下去,这小院又没有别人……虽然自己也武艺高强,可毕竟这小院里就只他们两个人,万一自己发生了什么不测,比如被……

    识时务者为俊杰,嫣方芜是俊杰中的俊杰:“哦,我也只当是道听途说。”

    安澈看着嫣方芜不太聪明的样子,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笑道:“是啊,那些人就是爱瞎说。”

    “之前在林中遇见安公子让安公子误会我是个奴颜媚骨之辈了,今日登门造访是特来解释的。”嫣方芜成功转移话题,心中窃喜。

    “那你当日为何说皇上仁慈宽厚?”安澈本来都已经忘记嫣方芜说过这话了,经过嫣方芜一点拨,这就又想起了。

    “因为我那时曾误以为安公子你是敬重皇上的。”嫣方芜丝毫不介意自己有讨好安澈之嫌。

    “这里现在只有你我两人。”安澈嘬了一口茶。

    “你想干什么?”嫣方芜很警惕的往后退了半步。

    “这里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我可以和你说说我是怎么看待皇上这个人的了。”安澈真诚的说。和嫣方芜对他的态度相反,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喜欢柳三郎的词,安澈在和嫣方芜交谈的时候对他产生了一种很本能的信任。

    嫣方芜松了一口气。

    “皇上野心很大,但是男人嘛,谁还没个野心了。他的这份野心我是真心欣赏。”

    我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嘛,那他的意思就是也很欣赏我喽,嫣方芜在心里给自己加戏加得不亦乐乎。

    “他治国其实很有一套:废除官爵世袭,从民间开始层层向上推荐、选拔文官;武官任用也不论出身,凡在战场英勇杀敌立下战功者,都能得到官爵封赏。”安澈慢条斯理的说。

    “但这套方法治标不治本,你想啊,文官选拔虽是从民间开始层层向上的,但是民间能读得起书的,毕竟也只是大户人家的子弟,能请到有学识的师傅教书的人家必定非富即贵。至于武官的选拔也是同样的道理,平民百姓还是永远都翻不了身的。这就为民间发生反抗朝廷的叛乱埋下了祸根。”嫣方芜很少和别人说这么多话,很多时候他微笑着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说话的人就已经感到莫大的殊荣了,这夜,是个例外。

    “所以各个朝代的皇上都大兴鬼神、来世之说,让百姓不要因为今世过得不如意反抗朝廷,当今圣上也是如此。”安澈说。

    说到此,嫣方芜已然对安澈刮目相看了,不是因为他多好看,不是因为他武艺高强,是有一种遇见知己的感觉萦绕在了心头:“但是相信鬼之说者也都是那些凡夫俗子罢了,就像前朝以及当朝的农民起义还是爆发了,只是当今圣上派人镇压得比较早,手段也够残暴所以才没出大乱子。不过依嫣某看这也只不过是扬汤止沸罢了,不知公子有何高见?”

    “让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也读得上书,习得了武。不过这还需要三个前提:首先就是要让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其次就是要培养出更多可以教习孩子文武的师傅,再次就是要让百姓有空闲时间去学文习武。至于怎么做,这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了。”安澈的回答脱口而出,嫣方芜有点惊讶,这个回答居然和他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安公子不为官乃大宸的损失啊!”嫣方芜不禁叹道。

    “安某并非没有为国为民效力之心,只是时运不齐,未遇明主罢了。在大宸,假使我为官,依照皇上的脾性,我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再说大宸真正的损失并非少了我这么个官员,而是在没有称霸能力之时去争霸,为了那些没太大意义的附属国的臣服,用尽龌龊手段,使得各国对大宸积怨久矣,此举后患无穷。我不做官,故无论他日大宸盛也好衰也好,存也罢亡也罢,至少都还能得个善终。”安澈说完意味深长地看向嫣方芜:“嫣公子也必然和我想得大致相同。”

    嫣方芜也看向安澈,像第一次看见这个人一样:“你不喜欢结识旁人,为什么今天会和我说这么多话?”

    “你已经说过我想结识你了,还这么问,是非想听我和你说‘你不是旁人’吧!”说完安澈大笑起来,一副爽朗疏狂之态。

    而他日,眼前之人必将造福于天下苍生——和自己一起,嫣方芜此刻心里翻涌着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