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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把我的爱全部带走
    “我出门走走,你们千万别来找我,去留生死都是命,就是去散散心,陈靖的钱你们要还回去,代替我谢谢大家对我的宽容和关心,我留下的钱,你们好好收着,给乐乐的钢琴应该下午就能送到,梅芳,妈就拜托给你了,我要去寻找我自由的生命了……这也算遗书?阿姨您多想了吧?唉——”

    韩牧织念完A4纸上的话,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没有些许波澜。她看着桌上高为母亲送回来的那个装钱的牛皮纸袋子,心情十分复杂。

    高为母亲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韩牧织。

    “小韩,你快给阿姨说说,那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好好就走了,罗莎说不是要带我去找贝楠吗?这儿是哪啊?”

    高为妈妈说话间,环顾着星森公司的会客室,尤其是坐在会议桌斜对角的尤娜,十分的不安。韩牧织则不慌不忙地给高为母亲又倒上了一杯茶水,面无表情地推到高为母亲面前。

    “好一个去留生死都是命,他倒是看得通透了,我们家陈靖,还有公司的核心画师雷泽也都被他拐跑了。”

    听韩牧织这么一说,高为母亲下意识暗自松了一口气。

    “有陈靖陪着?那倒还好,但是他们到底去哪了啊……”

    “还好?我们家陈靖现在还在接受学校的停职调查,本应该安分守己配合,现在跟着高为跑了!您就说一句倒还好?!”韩牧织一拍桌子,吓得对面的高为母亲一个激灵,随后韩牧织指向身边的尤娜。

    “阿姨,我也明告诉您,刚才这位尤总,能把高为之前所做的事,简单扼要地给您讲清楚,目的不是来为您答疑解惑的,她是想告诉你,你儿子犯下了多大的错!坑兄弟坑得有多惨!”

    高为母亲闻听,立刻脸色煞白:“那你们把我带到这儿来,是?——”

    “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儿子跑不了娘啊。”韩牧织冷笑着,就差说出子债母还这句话来了。

    “牧织啊,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多温柔一个小姑娘啊,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呢?……”

    高为母亲这时的语气就软了下来,自然也不傻,她就算再不懂什么商业逻辑,天降横财,欠债还钱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老太太看着面前的尤娜,韩牧织,罗莎,眼神逐渐惊慌飘忽起来,起身就想要离开,被罗莎连忙扶住,好言又安抚下来。

    “阿姨您快坐,牧织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我把牧织叫来,也是想尽快找到他们,这样公司的对外影响和损失也能降到最小,我们告诉您这些,是想让您安心,我们不会不管高为。”

    “罗莎,牧织呐,你们可别这么吓唬阿姨啊!阿姨可不懂你们公司什么的,我现在只要我的儿子!”高为母亲带着哭腔说道。

    韩牧织随即也站起身,沉下脸说道:“阿姨,我可没吓唬您,您儿子高为,这几天不都在一直套现搞钱吗?而且您现在也知道了,高为早就从盛图游戏辞职了,他哪来这么多钱?您想过吗?”

    被韩牧织这么一问,这回知道韩牧织可不是专程只来给自己找儿子的!高为母亲立刻又要哭闹起来:“啊?我真不知道那些钱是哪来的,我一分钱都没动啊!我可以把钱都还给你们,但是,梅芳的钱,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去找她吧,她现在带着我孙女儿也不知道去哪了……”

    韩牧织抱着肩膀,审视着高为母亲,面沉似水,诘问道:“当年,高为和梅芳在一起,是您一手撮合的,你应该了解梅芳才对,陈靖当年对我说过,高为过得其实很拧巴,一面觉得梅芳自身条件不好,图自己稳定的工作,其实和自己共同语言不多,一面又一直觉得梅芳长得漂亮得体,自己在外面,总想象着别人会以为是自己又配不上梅芳。”

    尤娜听着韩牧织的话,在心里对眼前这个杀伐果决的女人,突然有了另一番好奇心,她真好奇是看似潇洒俊逸的陈靖是怎么和这样一个商业女强人在一起生活了十来年的,而贝楠、陈靖、雷泽这些自诩艺术家的男人,又是如何都会在关键时刻,不管是否情愿,还是愿意相信韩牧织的决定呢?

    尤娜其实是这个屋子里,最淡定的了,因为娄川在她来之前,已经告诉她的,现在什么都都不要做,只等唐元那边的信号。只要让星森这个空壳公司像模像样地给forestar默默“站台”,那么forestar就还有翻盘的可能。而成立这个避险转移资产公司的主意,韩牧织和娄川不谋而合。

    至于,那个将来自于唐元文化内部的神秘信号,到底出自谁之手,娄川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尤娜不知道高为、雷泽、陈靖的失踪是不是和这个神秘的信号者有关,不过,看眼下,韩牧织连哄带吓地安抚下高为的母亲,也算是计划的一部分吧。倘若真被高为母亲闹得满城风雨,警方正式介入,那可就反倒唬不住陆昂那边了。

    发疯的高为不可怕,消失的才对唐元文化是威胁。

    “阿姨,您心里明镜一样,这个事情说严重,那就是携款潜逃,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我们没先报警,您就别跟着裹乱了,相信我们,你也只能相信我们了。”

    “牧织!”罗莎见韩牧织戏演得有点儿过了,随即打断了韩牧织的话,“阿姨,牧织说的都是气话,如果她不管,就不会来了。”

    韩牧织无力地叹了口气,说道:“阿姨,您觉得您的儿子没错,可贝楠的女儿呢?昨晚刚刚出生,如果没有贝楠爸妈支援,出了月子的孩子就得睡大街了!”

    听到这句话,高为母亲一愣,默默地低下了头。同时,刚才还一脸云淡风轻看戏的尤娜,此时也忽然变得神情诧异,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地看着韩牧织。

    韩牧织也许是真动气了,只为陈靖,她随后独自走到窗边。

    “这四个混蛋……”韩牧织低声咒骂着,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凯文,你帮我联系上次你们刑事合作的那个事务所,找人的那种,对,大概范围应该就是周边几个地市县,对,最有可能是金港方向,嗯?是吗?还有这条线能用?噢噢,有交情也行,别伤人就行。”

    罗莎看着韩牧织的背影,恰似正看着一个黑道女大佬。

    “你干什么呢?”罗莎凑过来低声问。

    韩牧织放下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别管,找人的事儿我来,你赶紧回公司稳住大局,眼前当务之急,还得去找一个人好好谈谈了。”

    “谁?”

    “庄晓。”韩牧织说话的同时,与罗莎身后的尤娜目光相碰,“我一直奇怪,他为什么要和陆昂一伙,整他老爸的风影?”

    距离海陵三百公里之外,就是江水的入海口,坐落着一个海港小镇。

    高为此刻正坐在一家渔家乐院子里,吃着丰盛的全鱼宴。高为的手机摆在杯盘狼藉之间,上面显示着医学网页,上面在线医生正讲解着胰腺炎患者应该多补充蛋白,鱼肉、鸡蛋等。高为一手炸鱼排,一手鱿鱼串,吃得那叫一个香。

    “哎哟,老弟,你这慢点儿啊。”渔家乐大哥笑看着高为,又端过来一大盘凉拌鱼皮,走了过来。

    “大哥,你家做的鱼真好吃!”高为鼓着腮帮子,含糊着说道。

    “那还用说,这边水好,而且休渔期刚开,今年我也没出去打工了,就守家在地的,打打渔,能卖出去多少就卖出去多少,剩下的自己吃,这年头儿,好好吃饭,最重要。”

    高为叼着鱼排一愣,望着远方海面炭火般鲜红的夕阳,喃喃自语:“是啊,好好吃饭最重要,这夕阳真好看,比我们海陵那边的江面可好看太多了。”

    “你是从海陵来的啊,那还是城里好啊,发达,凭本事吃饭,不是看天看海吃饭,等混个几年,也就有房有车了,你这抽空还能来我们这儿尝尝农家乐,我儿子去年在城里买的房子,我还没抽空去看看啥样呢。”

    “大哥,城里面的天,没咱们这儿清亮,但确实比咱们这儿高啊……”高为意味深长地望着夕阳旁的月亮,“唉——大哥,我们城里面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烟火气,我为了什么活着都不知道。”

    渔家乐大哥一边整理渔网,一边摇头笑道:“为啥活咋还不知道呢?两眼一睁开,就得干活啊,你看我,喂鸡喂猪,结网,出海,下笼子,你们城里人睁开眼,那就上班呗,下班,然后吃喝拉撒嘛。”

    “呵呵,人也就是矫情,就比如我觉得从你网里面捞出来的鱼,就比我在城里超市里买的好吃,不是新不新鲜的问题,是超市里面的鱼是商品,时时刻刻它就在提醒我,我吃它也是在完成城市循环的一部分,我这辈子都得为了这座城市的商品活着,车子,房子,孩子,养老……你都离不开,也不敢离开牢笼一步。”高为一番感慨后,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脸懵逼的渔家乐大哥,苦笑着换了一个话题,“大哥,那你和大嫂,以后想和你儿子、媳妇儿一起住吗?”

    大哥会心一笑,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年轻人嘛,都有人家的生活,俺们,跟着掺和啥。”

    高为听出了大哥的无奈,同情地点了点头:“大哥,你害怕孩子们去了城里生活,就慢慢会离你们,越来越远吗?”

    “我想他们了,就去看看呗,我们家那小子,倒是让我们两口子冬天去猫冬,但是家里这边,我不能丢啊,打不了渔的时候,就看看牌,打打麻将,也挺舒服的,自找有乐嘛。”

    高为喝了一大口啤酒,重重点了一下头:“真羡慕您,真羡慕您儿子……”

    大哥看着高为没命地吃着,疑惑地问道:“老弟,你这大周末的就自己出来玩儿啊?也带着家里面啊,带着朋友啥的啊。”

    “他们现在,都不需要我,他们现在肯定都烦死我了!但是我不在乎,怎么地!我就想自己放松放松,该做的我都做了,我能做的,能弥补的,我都做了!我以为我能一飞冲天,结果,他妈的,谁知道老天这么不待见我!谁知道他们憋着坏呢?谁知道我那个宝贝徒弟是个狼崽子!”

    高为擦了擦油乎乎的手,挺着肚子站起身,拎着啤酒瓶子站在院外的海堤前,迎着冷冽咸腥的海风,朝着海面胡乱嚎着张雨生的《大海》。喊了没几声,高为便呛了几口海风,半蹲在地上,猛烈咳嗽起来。

    这时,渔家乐的大嫂从厨房的窗户里探出头,招呼着高为:“大兄弟,那上面滑!快下来!……”

    “……我的爱——请全部带走……”

    “扑通!”一声,海浪还真听话地就把高为给带了下去。

    渔家乐的大哥见状,急忙奔了过去。好在渔家乐所在的沿岸水并不深,而且又是斜坡堤坝。高为的上半身还在水面外,但是,他的腰部又刚好被水面下的防波石卡住了。高为一时间,挥舞着酒瓶,不停地鬼哭狼嚎着。

    “我不想死啊……我想活着!我还没想好呢!……”

    “老弟,没事儿啊,这儿水没那么深,你别扑腾,要不被浪卷走了,就真危险了!……”

    渔家乐大哥赶忙下水,拉住高为的胳膊,拼命往上拽,可是由于晚上浪头太急,高为又卡得太紧了,一时间还不好脱身。于是,渔家乐的大嫂就敲着盆子,跑出了院子,向四邻八舍求救。

    和闻讯居民们一起赶来的,还有两个人。大家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把高为给弄上了岸。

    “你还长能耐了?!还他妈跳海!怎么不摔死你!……”

    雷泽说着就给了高为一个不重不轻的耳光,打得高为呕吐不止。一肚子海鲜、海水、啤酒混合在一起的发酵物,全一股脑喷了出来,真是原汤化原食啊,全看得清清楚楚。这场面一出来,大家就都捂着嘴,陆陆续续悻然散开了。陈靖掐着腰,看着地上直哎呀的高为,不住地摇头叹气。

    “唉,幸亏你是碰到我们了,真在这儿找着你了。”

    雷泽白了陈靖你一眼:“哎!光你自己自做多情就行了啊,我是来海边散心的。”

    “好啦好啦!”陈靖无奈连连点头,一副两位大爷都惹不起的表情,“是我自作多情,在你散心的时候,还黏上你找人,你等着啊,我现在就给阿姨打电话报个平安。”

    “嘁!”雷泽低头踢了高为一脚,“哎!自己能起来吗?”

    高为这时候缓缓睁开眼,看着黄昏下两个熟悉的面孔,刚想咧嘴哭,张开手臂,下一秒又像是泄了气一般,直挺在地上,别过头去,默默地叹气。

    “哟!这是死不成,埋怨上我们吗?现在涨潮了,我再给你扔回去?”

    “你们?……我怎么在这儿也能碰到你们了吗?这不是天涯海角吗?我就想好好一个人……”

    “赶紧起来吧!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陈靖“喂?阿姨,我陈靖,人我找着了,在金港这边,对!我们——”

    陈靖刚说了几句,手机就被一把夺走了!

    “哎?!高为!”

    陈靖转头想去抢回手机,不料刚才还在地上直哎呦的高为,此刻拿着手机,夺路而逃!陈靖追出去几步,回头看向抽着烟的雷泽。

    “快跟我一起追啊!”

    雷泽吐了口烟圈,无动于衷。

    “我得回去睡觉了,他自己想不明白是不会回家的。”

    陈靖十分为难地望向两边的,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得追上高为。这时,渔家乐大哥走过来,一脸尴尬地说道:“那个,这位老弟,账你先帮你朋友结一下吧。”

    陈靖无奈掏出钱包,发现现金不够,手机又被高为抢走了,于是掏出了银行卡。

    “刷卡行吗?”

    “我这小店儿,没租那么高级的机器啊。”

    陈靖一阵长吁短叹,朝着远处的雷泽又喊道:“你借我点儿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