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殊死一战
雨打在青光如月的长剑上，一滴滴俱被削成两半无力地滚落，剑身的缺口此时看来尤为扎眼，关山看向眼前人，眼前人凝视则着剑。
“九全？”冯崧乔说完又马上否定了自己，“不，不是。”他抬起纹路褶皱的眼皮看向关山，打量他许久，终于突兀地笑出声，“郑峣，二字各取一半是为关山。”
他仰面长舒出一口气，立在雨中叹息道：“大意了，大意了啊，当年你始终不知去向，没想到如今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了我却没有发现，真是大意了。”
关山也笑起来，依然是那副落拓不羁的样子：“冯宗主，你让我好找啊。”
“彼此彼此吧。”
声音落定，剑上的雨水炸裂开飞溅在二人脸上，关山如云中雷电飞速挥剑攻去，冯崧乔身子一侧，袖箭齐发，精准无误地指向眉间、心口、颈部等要害处，关山旋身而过，脚下重重点地后一跃而起，长剑随身挺出，冯崧乔不费吹灰之力地倾斜绕过，伸手一爪朝向他肩膀，关山后撤半步迅速躲开，抬手将剑横在中间。
他手腕一动，剑刃微侧着向对方压去，冯崧乔两臂死死抵住，互不相让，僵持数秒后，旦见冯崧乔突然森然一笑，膝盖微屈，单腿一抬，猝不及防又是几枚暗器飞来。
长剑“叮叮”几声悉数打落，关山欲继续攻势，但冯崧乔已经绕至他身侧，翻掌呈刀凌厉劈去，他敏捷格挡住，冯崧乔重心换至另一边又是一下朝他颈边着力，整个人欺近过去恣意笑道：“就凭你一个人也想报仇？！”
关山凝眉斜眼，气势逼人：“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只有我一个人吗！”
冯崧乔顿时一怔，余光骤然闯入一个血色的人影，他迅捷抽身去挡，冯笑的天琛扇已飞旋扫来时他神色已恢复如常。他躲过关山一剑后两手用劲朝他的剑柄施以内力，关山被震开数米外，冯崧乔抽身应付背后的冯笑。
此时，他的怒气、恨意、是非恩仇全在这九寸十六方扇子里，风被凌空斩开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他双目泛红、牙关紧咬，每一下都几乎使上全力，冯崧乔竟斜跨出去抽出一旁冯迁的佩剑格挡，扇骨敲在冯崧乔的剑上，铮然作响，振聋发聩。
冯崧乔却显得游刃有余，他甚至直接目视他讥笑道：“天真，你的功夫多半是我教的，我还会被自己伤到吗？”
冯笑置若罔闻，冒出杀气腾地勾出扇坠银丝，如同布下天罗地网，冯崧乔惊讶之余却能一一化解，冯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对面那个苍老的面孔却更笑得诡谲而奸滑，雷电瞬息的强光打在他脸上如同上了层青灰冷霜，叫人不寒而栗，他笑了笑，喉咙中低沉地挤出一句话来：“老三，认贼作父的滋味如何呀？”
苍茫青天隆隆作响，电闪雷鸣，雨势越来越大，将冯笑原本整洁的鬓发弄得凌乱，他一向自诩翩翩佳公子，一向运筹帷幄高高在上……
他手腕阵阵发麻，冯崧乔一剑一剑敲在漆黑的扇骨上继续扰乱他心神：“你怎么不笑了？！像当年一样笑给我看啊！”
“叮”又是迎面一击！
“杀我啊，来报仇啊！”
冯笑一下下挡着却说不出一个字，他节节败退下来，原先的旧伤崩裂开，他却感受不到痛。
冯崧乔笑起来，轻而易举的一把掐住冯笑的脸逼迫他直视自己：“你不敢杀，你下不去手的，我到底养了你十年呢。”
冯笑看着他，胸膛的心跳剧烈震颤着，思绪陷入一片混沌，两段回忆两个身份交织在一起拉扯不清，他甚至有一刻不知孰真孰假。
冯崧乔松开他，大雨淋得他落寞而潦倒，冯崧乔长舒了口气，他的郁结仿佛已经消散，这个画面他等了十年，真到这一刻时竟觉得索然无味，他抬剑不费吹灰之力地挑飞冯笑的天琛扇，锋刃清光冷酷地抵在冯笑身前，好似下一秒便要刺进去：“郑易川生的儿子果真是个废物，你都不配给弈儿偿命。”
“你他妈烦够了吗？！”一声厉吼之下，一柄宽剑横生袭来，关山出手替冯笑击退他，再连连反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下一下气势汹汹地砍向冯崧乔：“你儿子冯弈是自作孽，若当年不出阴招他也不会死！”
“分明是郑易川……”
“是你自己执迷不悟！”他的剑淋着雨，浇不灭积攒了十年的愤怒，他斥责的话铿锵有力：“还有，当年众人原是要推举我大哥坐那宗主的位置，是也不是！”
他逼视着冯崧乔，一字一句揭开他所有的面具和伪装，将最卑鄙的面目和丑恶的用心剖开扔在这天地之间：“为嫉妒陷害我大哥郑易川，又为你至死不悟的丧子之痛害死我全家，为你怙恶不悛的想法收养冯笑。”
他未说完，手中的剑紧紧扣住冯崧乔的剑，深恶痛绝的言语从牙缝中蹦出：“你，根本就是个人渣。”
冯崧乔顿时如遭雷击，他体内气血翻涌而上，无人敢如此羞辱他，无人敢如此揭穿他，怒气令他浑身震颤，掌心不由聚集起一股力道，几欲将剑柄捏成齑粉。
寒凉的雨顺着关山的额发流淌，淌过双眼，汇聚而下。他的剑不只属于自己，他被复仇的枷锁捆缚至今，而现在，他终于等到这一天。
关山的剑法光明坦荡一如他自己，用的全是天台派的招式路数，偏着斜刺出一剑杀得对方措手不及。
冯崧乔老奸巨猾，见惯了各种场面，各门各派的招数也均略知道一二，他左右格档，连同袖中的暗器飞箭齐发，关山竟渐渐处于弱势
关山不急不躁，仍是全力攻击，丝毫不采取守势，冯崧乔用剑一一挑开，一腿微跛却力量十足，抬脚横扫过他下盘，关山躲闪过去，见他稍有停滞，不过瞬息，关山剑身的缺口就粘上对方的剑。
他纵向拉扯，这一招险些让冯崧乔失手丢了剑，他见准时机正要下杀招，耳边却听“咻”地一声，冯崧乔微微张口，竟从舌底赫然飞来一支暗箭。
关山连忙回身打下，额头瞬间冷汗如雨，冯崧乔这样的奸滑之人必会下杀招！
他根本来不及护住自己，冯崧乔狞笑着，掌心愈来愈近，像要按死一只蚂蚁般居高临下。
几乎十成十的内力加之于这一掌，关山毫无防备、结结实实挨在胸口，五脏六腑顿如火焚，乱作一团，好似激烈碰撞引出阵阵火星，致使他被打飞至十米开外滚落在地，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
“不要！！！”冯静终是从不远处冲了过来，扑到他身旁，那双很少落泪的倔强的双眼在此刻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冯崧乔皱眉怒骂：“又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回头冷笑：“你不觉得可悲吗，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你那边。”
“你！”
冯静展开双臂挺身护在关山身前，她高声呼喝，毅然决然：“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
她还想说出些狠话激他，躺倒在地的关山连忙艰难地拉了把她的袖角，摇了摇头。她咬牙忍住泪，怒视父亲不让他靠近半步。
冷雨落得大地一片寒凉萧瑟，他们焦灼在雨中，互不相让，互为因果……
混乱之中，戚筱凤匍匐在地上从这一端爬到另一端，冯笑失神坐在地上，他所有的傲气、自尊、狂妄像被磨灭得干干净净，此刻他如同一个落魄之人，毫无生气。
她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说的必要，冰冷的双手覆上他同样冰冷的手，他的扇子落在远处，雨水打上漆黑的扇骨，显得黯淡无光宛如生了锈。
“不要认输。”她爬起来用同样湿淋淋的袖口擦去他脸上的血迹，说得断断续续，“不要认输，要、要活下去，你答应我的……长命百岁，你必须，活下去。”
必须活下去……
脑海中激荡起同样的话语，像回音般阵阵不息，徘徊耳边，那是她母亲也说过的话……
“阿澈！！！”
关山用尽全力冲他吼了一声，撼天震地，林间枯叶飒飒，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被重新唤醒，他颤抖的手心紧握旧趟趟的剑柄，身上每动一下体内就如撕裂般疼痛难忍，鲜血从喉头涌出，冯静要按住他，他却拼尽一切挺身坐起，奋力把剑朝他扔去。
长剑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弧度，像要斩开黑夜，又似陨星飞过。
“山河归永夜，山河归永夜……”
他喃喃低语起同一句话。
无论姓甚名谁，我还是我，不悔于过去，不愧对将来。
疾风侵袭过这片残败之地，刮起一阵异风穿梭在树木枝桠之间，传来阵阵尖利的狂嗥，他散乱的发丝被吹拂飞扬在鬓边，勾勒出一张血渍斑驳、傲慢俊朗的脸，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绽出一抹笑意来，刹那之间，天地变色。
剑被稳稳接住，戚筱凤只觉手被反握了一下，身旁的人便如如赤红色的闪电怒吼着、闪耀着，划破漆黑的夜和冰冷的雨，冯崧乔接连大笑几声，凝神聚气，腾身跃起。
电闪雷鸣间，二人屏息，皆将生死置于脑后，两柄剑如一道银线越靠越近，隔着的是两个时空和两世恩仇。
大雨掩映了草丛里伺机而动的声音，冯崧乔是当今武林宗主，他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
冯迁抬头，任由雨水落在额头眉间，他没有万全之策，只有孤注一掷。
冯笑手中戾气横生的剑就在即将碰撞之时，一个人影飞身拦在中间，他如遭雷击，剑骤然偏转，划出一抹浅浅的殷红。他拼命扭身转向，左手强行握住执剑的右手才堪堪闪过，侧身重重摔在雨中。
猛地抬头，只见冯崧乔根本来不及躲避，三尺长剑瞬间刺入冯迁的腹部。
除了雨声便再没有别的声音，冯迁止住了二人的厮杀，也止住了草丛中伺机而动的无数人。
耳边传来一声悲恸的呼喊，随即又是阵阵纷乱杂沓的马蹄声，模糊大雨中唐立一人驱使着两批马浴血横杀出来，大喝道：“快上马！”
冯静迅速做出反应，扶住关山吃力地半拖半拉着他上了马，冯静回头，滂沱大雨中，只有一个落魄的苍老身影怀抱着安然倒地之人，她皱起眉直视前方，疾驰而出，不再回头。
冯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爬起来，一手死死握住唐立伸来的臂膀，一手奋力捞起躺倒的戚筱凤坐上马背，他被唐立一同拉上来，伏靠在戚筱凤背上，随即昏死过去。
这深秋的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戚筱凤遥望远方，目光迷蒙，她染血的嘴唇缓缓蠕动，唐立低头靠近过去，附耳静听，淅沥的水声中，她虚弱低喃着：“去……去逍遥涧，快……”
“九全？”冯崧乔说完又马上否定了自己，“不，不是。”他抬起纹路褶皱的眼皮看向关山，打量他许久，终于突兀地笑出声，“郑峣，二字各取一半是为关山。”
他仰面长舒出一口气，立在雨中叹息道：“大意了，大意了啊，当年你始终不知去向，没想到如今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了我却没有发现，真是大意了。”
关山也笑起来，依然是那副落拓不羁的样子：“冯宗主，你让我好找啊。”
“彼此彼此吧。”
声音落定，剑上的雨水炸裂开飞溅在二人脸上，关山如云中雷电飞速挥剑攻去，冯崧乔身子一侧，袖箭齐发，精准无误地指向眉间、心口、颈部等要害处，关山旋身而过，脚下重重点地后一跃而起，长剑随身挺出，冯崧乔不费吹灰之力地倾斜绕过，伸手一爪朝向他肩膀，关山后撤半步迅速躲开，抬手将剑横在中间。
他手腕一动，剑刃微侧着向对方压去，冯崧乔两臂死死抵住，互不相让，僵持数秒后，旦见冯崧乔突然森然一笑，膝盖微屈，单腿一抬，猝不及防又是几枚暗器飞来。
长剑“叮叮”几声悉数打落，关山欲继续攻势，但冯崧乔已经绕至他身侧，翻掌呈刀凌厉劈去，他敏捷格挡住，冯崧乔重心换至另一边又是一下朝他颈边着力，整个人欺近过去恣意笑道：“就凭你一个人也想报仇？！”
关山凝眉斜眼，气势逼人：“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只有我一个人吗！”
冯崧乔顿时一怔，余光骤然闯入一个血色的人影，他迅捷抽身去挡，冯笑的天琛扇已飞旋扫来时他神色已恢复如常。他躲过关山一剑后两手用劲朝他的剑柄施以内力，关山被震开数米外，冯崧乔抽身应付背后的冯笑。
此时，他的怒气、恨意、是非恩仇全在这九寸十六方扇子里，风被凌空斩开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他双目泛红、牙关紧咬，每一下都几乎使上全力，冯崧乔竟斜跨出去抽出一旁冯迁的佩剑格挡，扇骨敲在冯崧乔的剑上，铮然作响，振聋发聩。
冯崧乔却显得游刃有余，他甚至直接目视他讥笑道：“天真，你的功夫多半是我教的，我还会被自己伤到吗？”
冯笑置若罔闻，冒出杀气腾地勾出扇坠银丝，如同布下天罗地网，冯崧乔惊讶之余却能一一化解，冯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对面那个苍老的面孔却更笑得诡谲而奸滑，雷电瞬息的强光打在他脸上如同上了层青灰冷霜，叫人不寒而栗，他笑了笑，喉咙中低沉地挤出一句话来：“老三，认贼作父的滋味如何呀？”
苍茫青天隆隆作响，电闪雷鸣，雨势越来越大，将冯笑原本整洁的鬓发弄得凌乱，他一向自诩翩翩佳公子，一向运筹帷幄高高在上……
他手腕阵阵发麻，冯崧乔一剑一剑敲在漆黑的扇骨上继续扰乱他心神：“你怎么不笑了？！像当年一样笑给我看啊！”
“叮”又是迎面一击！
“杀我啊，来报仇啊！”
冯笑一下下挡着却说不出一个字，他节节败退下来，原先的旧伤崩裂开，他却感受不到痛。
冯崧乔笑起来，轻而易举的一把掐住冯笑的脸逼迫他直视自己：“你不敢杀，你下不去手的，我到底养了你十年呢。”
冯笑看着他，胸膛的心跳剧烈震颤着，思绪陷入一片混沌，两段回忆两个身份交织在一起拉扯不清，他甚至有一刻不知孰真孰假。
冯崧乔松开他，大雨淋得他落寞而潦倒，冯崧乔长舒了口气，他的郁结仿佛已经消散，这个画面他等了十年，真到这一刻时竟觉得索然无味，他抬剑不费吹灰之力地挑飞冯笑的天琛扇，锋刃清光冷酷地抵在冯笑身前，好似下一秒便要刺进去：“郑易川生的儿子果真是个废物，你都不配给弈儿偿命。”
“你他妈烦够了吗？！”一声厉吼之下，一柄宽剑横生袭来，关山出手替冯笑击退他，再连连反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下一下气势汹汹地砍向冯崧乔：“你儿子冯弈是自作孽，若当年不出阴招他也不会死！”
“分明是郑易川……”
“是你自己执迷不悟！”他的剑淋着雨，浇不灭积攒了十年的愤怒，他斥责的话铿锵有力：“还有，当年众人原是要推举我大哥坐那宗主的位置，是也不是！”
他逼视着冯崧乔，一字一句揭开他所有的面具和伪装，将最卑鄙的面目和丑恶的用心剖开扔在这天地之间：“为嫉妒陷害我大哥郑易川，又为你至死不悟的丧子之痛害死我全家，为你怙恶不悛的想法收养冯笑。”
他未说完，手中的剑紧紧扣住冯崧乔的剑，深恶痛绝的言语从牙缝中蹦出：“你，根本就是个人渣。”
冯崧乔顿时如遭雷击，他体内气血翻涌而上，无人敢如此羞辱他，无人敢如此揭穿他，怒气令他浑身震颤，掌心不由聚集起一股力道，几欲将剑柄捏成齑粉。
寒凉的雨顺着关山的额发流淌，淌过双眼，汇聚而下。他的剑不只属于自己，他被复仇的枷锁捆缚至今，而现在，他终于等到这一天。
关山的剑法光明坦荡一如他自己，用的全是天台派的招式路数，偏着斜刺出一剑杀得对方措手不及。
冯崧乔老奸巨猾，见惯了各种场面，各门各派的招数也均略知道一二，他左右格档，连同袖中的暗器飞箭齐发，关山竟渐渐处于弱势
关山不急不躁，仍是全力攻击，丝毫不采取守势，冯崧乔用剑一一挑开，一腿微跛却力量十足，抬脚横扫过他下盘，关山躲闪过去，见他稍有停滞，不过瞬息，关山剑身的缺口就粘上对方的剑。
他纵向拉扯，这一招险些让冯崧乔失手丢了剑，他见准时机正要下杀招，耳边却听“咻”地一声，冯崧乔微微张口，竟从舌底赫然飞来一支暗箭。
关山连忙回身打下，额头瞬间冷汗如雨，冯崧乔这样的奸滑之人必会下杀招！
他根本来不及护住自己，冯崧乔狞笑着，掌心愈来愈近，像要按死一只蚂蚁般居高临下。
几乎十成十的内力加之于这一掌，关山毫无防备、结结实实挨在胸口，五脏六腑顿如火焚，乱作一团，好似激烈碰撞引出阵阵火星，致使他被打飞至十米开外滚落在地，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
“不要！！！”冯静终是从不远处冲了过来，扑到他身旁，那双很少落泪的倔强的双眼在此刻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冯崧乔皱眉怒骂：“又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回头冷笑：“你不觉得可悲吗，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你那边。”
“你！”
冯静展开双臂挺身护在关山身前，她高声呼喝，毅然决然：“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
她还想说出些狠话激他，躺倒在地的关山连忙艰难地拉了把她的袖角，摇了摇头。她咬牙忍住泪，怒视父亲不让他靠近半步。
冷雨落得大地一片寒凉萧瑟，他们焦灼在雨中，互不相让，互为因果……
混乱之中，戚筱凤匍匐在地上从这一端爬到另一端，冯笑失神坐在地上，他所有的傲气、自尊、狂妄像被磨灭得干干净净，此刻他如同一个落魄之人，毫无生气。
她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说的必要，冰冷的双手覆上他同样冰冷的手，他的扇子落在远处，雨水打上漆黑的扇骨，显得黯淡无光宛如生了锈。
“不要认输。”她爬起来用同样湿淋淋的袖口擦去他脸上的血迹，说得断断续续，“不要认输，要、要活下去，你答应我的……长命百岁，你必须，活下去。”
必须活下去……
脑海中激荡起同样的话语，像回音般阵阵不息，徘徊耳边，那是她母亲也说过的话……
“阿澈！！！”
关山用尽全力冲他吼了一声，撼天震地，林间枯叶飒飒，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被重新唤醒，他颤抖的手心紧握旧趟趟的剑柄，身上每动一下体内就如撕裂般疼痛难忍，鲜血从喉头涌出，冯静要按住他，他却拼尽一切挺身坐起，奋力把剑朝他扔去。
长剑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弧度，像要斩开黑夜，又似陨星飞过。
“山河归永夜，山河归永夜……”
他喃喃低语起同一句话。
无论姓甚名谁，我还是我，不悔于过去，不愧对将来。
疾风侵袭过这片残败之地，刮起一阵异风穿梭在树木枝桠之间，传来阵阵尖利的狂嗥，他散乱的发丝被吹拂飞扬在鬓边，勾勒出一张血渍斑驳、傲慢俊朗的脸，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绽出一抹笑意来，刹那之间，天地变色。
剑被稳稳接住，戚筱凤只觉手被反握了一下，身旁的人便如如赤红色的闪电怒吼着、闪耀着，划破漆黑的夜和冰冷的雨，冯崧乔接连大笑几声，凝神聚气，腾身跃起。
电闪雷鸣间，二人屏息，皆将生死置于脑后，两柄剑如一道银线越靠越近，隔着的是两个时空和两世恩仇。
大雨掩映了草丛里伺机而动的声音，冯崧乔是当今武林宗主，他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
冯迁抬头，任由雨水落在额头眉间，他没有万全之策，只有孤注一掷。
冯笑手中戾气横生的剑就在即将碰撞之时，一个人影飞身拦在中间，他如遭雷击，剑骤然偏转，划出一抹浅浅的殷红。他拼命扭身转向，左手强行握住执剑的右手才堪堪闪过，侧身重重摔在雨中。
猛地抬头，只见冯崧乔根本来不及躲避，三尺长剑瞬间刺入冯迁的腹部。
除了雨声便再没有别的声音，冯迁止住了二人的厮杀，也止住了草丛中伺机而动的无数人。
耳边传来一声悲恸的呼喊，随即又是阵阵纷乱杂沓的马蹄声，模糊大雨中唐立一人驱使着两批马浴血横杀出来，大喝道：“快上马！”
冯静迅速做出反应，扶住关山吃力地半拖半拉着他上了马，冯静回头，滂沱大雨中，只有一个落魄的苍老身影怀抱着安然倒地之人，她皱起眉直视前方，疾驰而出，不再回头。
冯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爬起来，一手死死握住唐立伸来的臂膀，一手奋力捞起躺倒的戚筱凤坐上马背，他被唐立一同拉上来，伏靠在戚筱凤背上，随即昏死过去。
这深秋的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戚筱凤遥望远方，目光迷蒙，她染血的嘴唇缓缓蠕动，唐立低头靠近过去，附耳静听，淅沥的水声中，她虚弱低喃着：“去……去逍遥涧，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