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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顶着大太阳,只想为你撑伞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说太多的话,《志明与春娇》里说:“有些事不用一个晚上都做完,我们又不赶时间。”

    他们长大了,深谙此道理。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于是行星约余甘去游乐场玩。

    一大早,余甘便化妆试衣服,她不想显得太隆重,却又想让行星觉得她真的比以前好看多了,不经意的有心机的美太难了,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在恋爱中有这些暗戳戳的小心思,不是为行星,而是习惯成自然。

    余妈妈看见女儿这幅模样,打趣道:“囡囡,你又要去约会吗?哪家小伙子呀?”

    余甘也不遮掩:“对呀,您认识的,我高中那个男朋友。”

    余妈妈开始八卦:“那小伙子不错的呀!现在在做什么?挺好的,你们在一起就算没共同话题了,还可以回忆青春……”

    余甘急了:“妈~人家现在也是老师了,在四中呢。不要忘了,您和爸爸当初那么反对的……”

    余妈妈也不甘示弱:“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你们也不小了,早点结婚呀!”

    余甘不再顶嘴,化完妆应付了妈妈两句便出门了。

    这几年她一直都在被催婚,不是没有过男朋友,也不是没有相亲过,但是每次坚持不了多久余甘便会放弃,或者说逃避。没有共同话题不是什么错,错的是她对婚姻没有期待,只有恐惧。这些年,她跟每一个男朋友相处都会自动开启社交属性,温柔懂事是那些男朋友给她的一致评价,每一段恋情里,她都只有一次不懂事的时候,就是突然说分手。

    她给的分手理由永远都是累了,累到要回家了。就像是参加了一个社交聚会,余甘最开心的时候永远都是在分别后一个人回家的路上。你没办法说她是错的,但她做的真不怎么对。

    余甘有时候也会在心里怨恨行星,他甩了她,她就开始不断地重复这个动作,就像设定了循环播放的按钮。季芒芒对此的评价是——安全感缺失,因为害怕失去,所以直接放弃拥有。

    行星的车就停在她家楼下,这是他们第一次明晃晃的约会。

    坐在车里,余甘抱怨:“我们为什么要在这种大热天去游乐场?”她在他面前从不温柔,要是在以前的那些男朋友面前,她绝对不会显示自己“怨妇”的一面。

    “为了兑现以前的承诺啊!”行星不假思索地回答她。

    余甘这才想起以前的那个承诺。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余甘有段时间很喜欢听周杰伦的《园游会》,行星便对她说“高考结束后,我们去游乐场吧!到时候也不用怕碰见老师了。”

    后来那个承诺因为分手便落了空。

    其实他不知道余甘一点也不喜欢游乐场,她听《园游会》只是因为一句歌词——我顶着大太阳,只想为你撑伞。

    因为那是她爱上他的心情。

    那时也是个夏天,他们同桌。课间休息,余甘靠着窗户眯觉,太阳太刺眼,她趴在桌子上转头到行星那边,少年轻碰她的手肘:“换一下座位吧!”“为什么?”余甘不解,“快点换!”少年不给她解释,强行换了座位。

    余甘趴在行星的桌子上,顿时觉得凉快了不少,阳光也没那么刺眼了,可是她的困意也快没有了,她打算扭头过去跟他聊会天,一转头,她看见了身板直直向前倾斜的行星,他在认认真真地写作业,太阳照耀在他身上发着光,他的鬓角还有一滴汗。余甘此刻才发现自己趴在他的阴影里,她在他的阴影里,他顶着大太阳。

    余甘把头埋起来开始笑,那时她还不懂心动,却已心动。

    看着驾驶座上的行星,余甘觉得这十年好像并没改变什么,他还是以前那个顶着大太阳的少年。当然也可能是体育老师对身材管理比较好,所以没太多变化。

    “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喜欢《园游会》吗?”余甘现在才把当时的故事讲给他听。

    余甘讲完的时候,他们刚好遇见了红灯。

    行星扭头看了看她,又看着红灯,幽幽地感慨:“到底是哪次啊?你那时候那么爱睡觉,我给你挡过不知道多少回太阳,你到底是哪次良心发现的啊?”

    余甘看着窗外,哭笑不得:“我就记得那一次!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

    是的,她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行星什么时候喜欢她的,不是没问过,只是每次他的回答都是“日久生情”。

    这个红灯的时间好漫长。

    行星很认真地回答:“我真的不知道,但是肯定在给你挡太阳之前。好像是咱们关系变熟悉的时候吧,男生不会无缘无故跟一个女生有很多话说的,如果我莫名其妙浪费时间找你聊天扯淡,肯定是因为喜欢你呀,你见过我找其他女生浪费时间吗?”

    行星一直是个珍惜时间的人,从不浪费时间在不值得的事情上,所以有时候很无趣,跟他谈恋爱需要“严于律己”,可是余甘从来都不会。

    “你前女友呢?”余甘不过脑子地接了这一句,“他前女友”不是她,这是他们之间的一颗炸弹,曾经炸得他们失联至今。

    他们当年分手后再没有复合的原因就是这个“前女友”。高考后两人并没有考入同一所大学,行星去复读了,遇到了后来陪伴他整个大学时期的女朋友,两人同为复读生,也不知怎么走在了一起。

    当时的余甘并不知情,她兴冲冲地跟行星分享她在大学遇到的新鲜事,为他的复读加油,却不知道这种行为让他们之间越走越远。

    那是2010年的冬天,余甘清楚记得那年的寒冷,她把所有的热血都用来给心爱的前男友加油,这种行为就像是在回报前一年他的鼓励和支持,可是他并不领情。

    18岁的余甘没有太多恋爱经验,所以觉得自己应该懂事,于是她开始默默地做一些只能感动自己的傻事,比如每日一条的鼓励留言,和每周一次的电话,她不敢打扰他,所以每次电话都不敢说什么,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变得尴尬又难堪。

    “加油,你今年肯定行的!”“谢谢你。”

    “我相信你。”“谢谢你。”

    “你最近怎样?”“还好。”

    每次的对话都是余甘小心翼翼的问,行星敷衍客套的答。

    大学室友问她:“你男朋友怎么那么冷淡?”

    余甘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辩解:“他复读压力大。”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夏初她和季芒芒约好的泰山游。在她们气喘吁吁爬到泰山顶上看日出的时候,季芒芒突然开始跟她闲聊:“行星有新的女朋友了。”

    这是个陈述句,就像眼前正在升起的太阳一样正常,好像全世界不正常的只有她余甘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还跟过去纠缠,跟一个有女朋友的男孩纠缠。

    余甘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开始哭,太阳真好,驱赶了凌晨的寒冷,照得她暖洋洋的,可她从没一刻像那样失落冰冷过,她失去了那个人的阴影。

    余甘只是望着太阳掉眼泪,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不傻,她早就发现了这个“女朋友”的味道,只是她想:“只要他不说,我就不知道。”

    季芒芒默默地帮她擦掉了眼泪,然后开口:“行星来找我了,他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

    余甘擦干眼泪,定定望着已经升起的太阳。

    “你没说过,我没听过,不是他亲口对我说的,我都不信。”半晌,她转身对季芒芒说出了这样的话,眼神里有偏执的疯狂。

    季芒芒不再勉强。

    后来的大学开学季,余甘去了行星的学校,亲眼目睹了相互扶持的两个人后,默默离开了。她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不再纠缠。

    “她跟我算是战友吧。”行星也没想到我会提到他的前女友,所以憋了半天回了我这样一句话。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没有信心,整个人看起来是积极向上的,但是我已经颓到底了。每天早上我都会早一个小时去教室,然后就会在教室看到比我更早到的她,她就像另一个我,我们就像战友一样扛过那段时间的。”行星不急不缓地说着,看着红灯变绿上路。

    “你不一样,你要我哄着。她让我敬重。”行星继续补充道。

    “既然敬重,结拜好了,干嘛谈恋爱?”余甘没好气地回怼。

    “哈哈哈哈,你还是这么爱生气。我当时真的是累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可能一段感情总会有倦怠期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行星有点无奈。

    余甘看着窗外,赌气不说话了。她理解他,理解倦怠期,理解战友情。因为太理解,所以才生气。爱情不是困境中放开彼此的手,而是即使恐惧疲惫也紧紧牵着的手。

    “你以后要是又累了怎么办?”她再生气不安,也要亡羊补牢。

    “我们结婚吧,家人是不能放弃的。”他刹车,停稳后看着她的脸认真地说。

    余甘觉得自己要气炸了,十年了,为什么这个人还是一点也没变。

    他们当初在一起时也是这样的“平地一声雷”。

    那是一个课后,余甘笑嘻嘻地给他讲自己刚刚在课上偷看的小说情结。

    “然后那个男主就写了一封信给女主,你猜写的什么?”余甘沉浸在小说浪漫的情节中不可自拔。

    “我爱你。”行星看着她的脸认真地说。

    “不是,没那么直白。”余甘也认真地解释。

    “我没说小说,我说的是我们。”行星认真地理直气壮,他的声音不大,在闹哄哄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能听见。

    但是那一刻,余甘的世界里失了声。

    “可以离婚的。”余甘也很认真地提醒他。

    “我的人生没有‘离婚’这两个字!”行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愤怒。他是单亲家庭的小孩,从小爸爸和妈妈便分开了,他的童年有两个家,每个家都对他很好,是对客人的那种好,是亏待后给些弥补就能一笔勾销的好,是他不喜欢也要接受感激的好。

    他的家人,只有相依为命的姐姐。

    余甘不敢再说话,只得攥攥他的衣角,等他平复心情。

    片刻,他的手从方向盘上移下来,握住了她揣揣不安的手。

    “这些年我也有过一些男朋友的。”余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行星淡定地应道。

    “你的每一条微博我都有看,你的每一任男朋友我都看到了。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联系你。”他真的很爱解释,但是也仅限于她。

    “好。”她坚定地回答了他的求婚。

    其实细想想,他提的要求,她从来没拒绝过,除了分手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