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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程慕白这一夜睡得极不踏实。他希望在夏烟身上重新找回男性的雄风,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拳头打过去,接招的却是她的一记轻飘飘的化骨绵掌,任他是钢筋铁骨也无可奈何了。

    他最近老是会做一些与钱有关的梦,有时梦到许多钱漫天飞舞,有时他又莫名其妙地睡到钱棺材里。棺材棺材,升官发财,莫非老天开眼了,他程慕白真的会升官发财,名利双收?明儿一定得和夏烟去寺庙烧香磕头。

    第二天,他请了一天假,带上夏烟去本市最大的寺庙归元寺烧香还愿。

    虔诚地叩拜,乐捐,程慕白遇佛必拜,诚心感天。但今天烧香时,连点三次,却都点不着,他沮丧地埋怨这是水货。夏烟忙捂住他的嘴:“佛祖面前不可抱怨。”说完,替他点着了三炷香。

    夏烟一个人跪在送子观音面前,许了很久的愿。

    出寺庙大门时,二人的神色很庄严肃穆。

    还有一下午的空闲时间,夏烟提议:“不如一起找个地方去玩吧!”

    夏烟只有两大爱好:写文章和旅游。她圈子里却尽是不敢出去旅游的“三怕”女人:一种是怕累,担心旅途辛苦,不如呆在自家舒服;一种是怕脏,出门在外得住宾馆,有洁癖的女人绝对受不了外面宾馆的肮脏;还有一种是怕死,长途跋涉,无论选择何种交通方式,都担心途中发生意外,汽车撞车,火车脱轨,飞机坠机,还是呆在自家安全。

    其实呆在围城里也不安全,城里可以安放两个人的身体,却锁不住两颗躁动的心。偶尔逃出去,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放松身心,然后各自回家,这也许是旅行的另一种意义。

    他们去了这个城市的一座湖边,只是一座人工湖,但风景也还凑合。夏烟依偎在程慕白身旁,清风徐徐,杨柳依依,一切,都看上去很美,仿佛一场梦境。

    程慕白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夏烟有一种不祥的预兆。果然,单位临时有急事,必须程慕白出面。

    程慕白想将她一起带回去,她拒绝了,希望一个人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现实照进梦想,打碎了一池看似平静的湖水。她的手机也响了,是一条短信。她很害怕又是那个每次都发三个惊叹号的陌生人发来的,准备随手删掉,但又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打开一看,松了口气,是房产信息。

    每天她都可以收到许多售楼广告,酒店招男女公关,卖枪支弹药等诸如此类的垃圾短信,甚至来不及拒绝。她每天喝着纯净水,却要生活在这个肮脏的环境里,看那些龌龊的人上演游戏。

    真是无聊至极。

    只能短暂地逃离周围令人窒息的人和事,算不上旅行的她还是要回到冷冷清清的家,还是要去为生计而上班,还是得面对那个口蜜腹剑,城府深似海的昔日好友李菲。

    李菲升任副经理后,气焰明显高涨了许多。前段时间还对夏烟礼数有加,现在同她说话则硬梆梆的,如棍子一样的话语落下去还会反弹回来。几十个酒店工作人员被她颐指气使地呼来喝去,经常有服务员被她骂哭。

    夏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任由她嚣张地发飙。与程慕白相处的这几年,她多少也自学了一些他的处事风格,以静制动,后发制人。自古以来,萧太后、慈禧、妲已、孝庄等人从后院跳到前台兴风作浪,又有几人能得长久?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她和李菲都是冯总手下的棋子,一旦她们无利用价值时只会被弃置到废纸篓,和垃圾没什么两样。

    她只想做男人背后的女人。

    正思绪纷乱地想着不着边际的问题,服务员何丽跑来告诉她:“来了一个公安局副局长,姓方,在雅间。”自从上次“老鼠药”事件后,何丽老实了许多,明显从李菲那边倒戈到她这儿来了,现在这些九零后的孩子,鬼精鬼精的。

    匆匆直奔雅间,见到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油头粉面的,梳着领导标志的大背头,皮鞋可以当镜子照。

    夏烟亲自为方局长点菜。鲍鱼、刺参、燕窝,一样都不能少;名烟、国酒、陪酒,一个都不能缺。

    满满一大桌菜上齐后,方框图局长喝到兴头上,派服务员将夏烟叫了进来。

    夏烟露出职业性的微笑,说道:“哎呀,方局长,您头一次来,真是有失远迎啊!”

    “那是不是应该罚酒三杯呀?”

    “方局长,我只吃敬酒,不吃罚酒。我敬您一杯。”夏烟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小夏酒量不错啊,来,我们继续喝!服务员,加双筷子!”

    “不了,方局长,我一会儿还要开个会,误了事老总会炒我鱿鱼的。”

    “谁敢炒你让他来找我!”方局长一把将羸弱的她按到椅子上。

    “小夏啊,你可得多吃点啊,要不我会心疼的。”说完,将一只爪子放到她肩膀上。

    夏烟轻巧地躲开。“方局长,您吃菜。”见一只扇贝被夹到他碗里,不得不缩回了爪子。

    “小夏这么年轻就当了经理,人又长得漂亮,真是秀色可餐呀,哈哈哈!”

    虽是一句玩笑话,但在夏烟听来却极为刺耳。

    她尴尬地陪笑着。

    “小夏,我敬你。”方局长敬的酒,她不得不喝。从前她陪客,都是提前已偷偷将酒换成了白开水,几乎每次都能蒙混过关,但这次是真刀真枪地喝,掺不得半点水份呀!

    她硬着头皮喝下去,胃开始抗议了。

    席间,方局长丝毫不顾及在座的几位女同志,肆无忌惮地讲着荤黄的段子,继而发出淫荡的笑声,几位男下属也跟着附和。夏烟自始至终陪着笑脸,但始终一言不发。

    方局长突然提出要夏烟跟他喝交杯酒。夏烟拒绝了,说自己已经喝得不行了。方局长几次三番地要求,都被她挡了回去。

    突然,方局长猛一拍桌子:“不会喝酒你跑到这里来当什么屁经理?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这里装纯洁?你装给谁看!”

    夏烟屈辱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所有的服务员闻讯,都悄悄地围过来看热闹。夏烟想任性地哭着冲出去,但强忍住了,她知道这样做只会让她的下属看笑话。

    她突然一把抓起酒瓶,迅速给自己的杯子倒满后,一饮而尽。接连又倒了两杯,两口就闷了下去。她的豪饮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但现场气氛仍很紧张,双方仍在僵持。

    方局长的脸上挂着冰。他从没想过一个酒店的小经理胆敢挑战他的权威,不给他一点面子。不就喝个交杯酒吗?又不是跳脱衣舞!还扭扭捏捏的,还敢拒绝老子!

    “哎呀,这不是方局长吗?您过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都想死您了!”方局长扭头一看,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我是李菲呀,以前在‘好来屋’酒店上班呀。”

    “你以前是‘好来屋’的领班?”

    “局长终于想起我来了。”李菲嗔怪着,为方局长斟满酒,又自倒了一杯酒,顺势坐在方局长大腿上,说:“方局长,来,咱们喝!”

    方局长转怒为喜,和李菲喝起交杯酒来。夏烟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来到洗手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酒气直冲脑门,她不可遏制地狂吐起来,吐得眼泪鼻涕齐流,吐得人几近虚脱了。

    她感觉身体一软,差点倒下去。旁边一双手紧扶住她,还递给她一张餐巾纸。是何丽!她向何丽投去感激的一瞥。

    原来,这个世上总有一丝温暖在某个角落等着你。

    即使没有阳光,月亮也足够给人温暖。

    她擦干眼泪,补上毁掉的妆容,镜中的女人虽有些憔悴,但还是一个标准的白领丽人。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自如地去应对其他的突发事件。

    她本想将此事告诉程慕白,但想一想,还是算了。她不想让程慕白知道自己的无能。

    那个方局长来消费过好几次,带一帮人胡吃海塞后直接在客房打麻将,住宿都是李菲作陪,也被方局长揩了不少油。看到账目上方局长他们每次都是签单,夏烟有些担心,提醒李菲道:“他们这些人可能会赖着账不给的,应该趁早让他们把欠款打过来。”李菲不以为然:“他那么大的官,这点钱对他们来说是小意思。放心吧,放长线钓大鱼。”夏烟还准备劝她,但欲言又止。

    几个月后,果不出夏烟所料,还没等到李菲钓到方局长这条大鱼,他就因贪污受贿案接受纪检部门的审查,他经手的欠款也成了呆账,一时半会恐怕很难收回了。

    夏烟如实将这个情况上报给了冯总。冯总阴沉着脸,将账本狠狠地摔在办公桌上。“叫李菲进来!”

    她让一个服务员通知李菲。

    几分钟后,李菲出来了,眼睛红红的。经过夏烟身边时,恶狠狠地用眼睛剜了她一眼。她装作视而不见。

    通过这几年与李菲的相处,她已经非常了解李菲的性格,她这种人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若犯她,她必犯人。

    李菲是睚眦必报的,她注定了从此以后与夏烟不共戴天。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了,那么,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李菲的存在忽然激起了生性散淡的夏烟的斗志。有一个同等级别的对手时时刻刻提醒你危机的存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夏烟万万料想不到,除了李菲,还有一个女人也正渐渐入侵她的生活。

    有一天,冯总突然领来一个漂亮的女人对夏烟说:“这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希望你能多照顾一下。”

    夏烟说:“冯总的亲戚,我自然会好好照顾的,您尽管放心。”

    夏烟仔细打量起她来:个子不高,偏黑,但身体丰满,年纪估计也有30多岁了,天生有股媚态,是讨男人喜欢的那种,眉宇间带着狡黠,应该很机灵。

    “欢迎你!”

    “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

    “陆小芳。”

    夏烟心里一惊:她也叫“小芳”!程慕白梦中喊的女人的名字也是“小芳”!怎么会这么巧!很快,她就怪自己神经过敏,小芳这个名字太普通了,上百度一搜索全国叫小芳的人不下几千万了。

    夏烟带她去办入职手续,又替她领好了工作服,按照冯总的意思,将她安排在酒店下属的一个小门店作财务,平时的工作非常轻松,每日负责登记食堂入库与出库的物品,也不用上夜班。本来财务部人员已满,但既然是冯总的亲戚,自当格外照顾。

    陆小芳所在的小酒店事务不多,夏烟也只是一个月去一趟。安排好各项工作事宜后,她才精疲力竭地回到家中。

    晚上睡觉时,夏烟告诉程慕白:“我们酒店里来了一位新人,是冯总的亲戚。”

    程慕白漫不经心地敷衍道:“噢。”

    “她叫陆小芳,你认识吗?”

    “冯总的亲戚我怎么会认识?”

    “你不是跟冯总关系很好吗?你说,冯总除了李菲,还有其他的女人吗?”

    “睡吧,我累了。”

    程慕白躺在床上没了动静。夏烟却清楚他肯定没睡着,因为程慕白睡觉有打鼾的习惯,若真睡着了,是一定会打鼾的,这一点,无论程慕白多么会演戏,也是断然演不出来的。

    “程慕白在想什么呢?为什么我一问冯总,他就立刻回避?莫非他在替冯总掩饰什么?难道他们男人之间都是互相替对方遮掩吗?程慕白除了偶尔在灯红酒绿的地方厮混,他会有其他的女人吗?如果真有,我该怎么办呢?我自己不也是背叛他了吗?许楠,许楠你现在过得好吗?你真像个可爱的孩子,可姐真的不能爱你啊!希望你能忘了姐,找一个喜欢的女孩,恋爱,结婚,生一个跟你一样可爱的小孩……网上那个‘费城故事’,好久不见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不想了,睡觉吧!”但还是睡不着,又不敢轻易翻身,否则会惊动还没睡着的程慕白,引起他的疑心。

    这样的睡眠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啊!

    没有梦做也是一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