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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我和唐恋关爱对方却又彼此独立,我们从不过问对方的私生活。或许是茶楼的环境让我们形成对他人的事漠不关心的习惯,又或者是我们早已习惯替自己裹上一层保护色,也许,唯有如此才能抵御这个世界刺骨的风寒。

    微笑只是我们穿的保护色。每天,我们微笑着上班、工作、下班,唯独拒绝男人,拒绝爱情。我偶尔问唐恋,和颜伊然进展得如何时,她都会神秘一笑,或者嘻嘻哈哈地敷衍过去,我亦不会多问。我心中的唐恋,永远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孩,深邃得望不到边际。

    我和唐恋的工作都很忙,虽同住一室,但有时几天也见不到一面,我们要么加班要么出差,彼此都像两只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蜗牛,骄傲且疲惫地混迹于这个都市。闲暇时,我希望约朋友一起喝杯咖啡,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朋友。唐恋出差了,宁易水虽是我的朋友,但同时也是我的老板,我想打电话给陈宇飞,最终还是放弃了,我已经同他分手了,既已分手,就再也不要来往,以免徒增伤悲。

    只有颜伊然了。给颜伊然打电话时,听得出来他很开心。“出来喝杯咖啡吧。”我邀请道。

    他支吾着说:“我要先看看今晚有什么安排。”

    “嗯?交女朋友了?”我敏感地问。

    “嗯。还要感谢你这个红娘呢。”

    “唐恋?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我惊喜地说。

    “是啊,唐恋真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女孩,她在我心中就是圣洁的女神。”

    他的话让我骤然有一种不祥之感,我沮丧地挂断了电话。如果,如果他知道唐恋和我一样,从前也有过一段不堪的经历,他还会接受他心目中“完美的女神”吗?

    茶楼的经历,是我们心上一道不可复元的伤疤,任何时候揭开,都会痛得鲜血淋漓。

    就让往事同岁月一起腐烂,就让这道疤痕被时光抚平吧。

    “我们一起去旅行吧!”颜伊然提议。

    我和唐恋欣然同意。来这座城市已有些时日,但整日忙于工作,从未用心去感受这座古城的美,而且,刚同陈宇飞分手,我身心俱疲,我需要用休假来为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疗伤。

    当我向宁易水请假时,他主动提出同我一起去,我为难地说:“可是,是我们的同学聚会,你确定要去吗?”

    他耸了耸肩,道:“只要你愿意,再远的地方我都陪你。”

    这样一句玩笑,却让我莫名地感动。如果不是此前就知道他是个浪子,我几乎就要爱上他了。他是一个如此迷人的男人,我因工作同他接触较多,很快成为觊觎他的女同事们的公敌。我曾将自己的困惑告诉他,他拍了拍我的肩,笑着说:“听从自己的内心,做你自己。”

    可我的内心时常说谎,时常欺骗自己。

    我和唐恋、颜伊然去了大雁塔、华山。我们三人气质都极为出众,所经之处均有很高的回头率,甚至还有帅哥和美眉主动要求加入我们,被我们婉拒了。我们同颜伊然开玩笑,想介绍一个漂亮女孩同他作伴,他吓得连连摆手,直称“有你们两位女侠就够我受的了,饶了我吧”,看到他的窘样,我和唐恋笑得前仰后合。

    是谁说的,每一次旅行都是向清风找回自己。我站在大雁塔的佛塔上,虔诚地跪拜。母亲,希望你在九泉之下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父亲,远在异乡的你记得照顾好自己,吃点好的,睡眠充足,我已长大,邻居陈阿姨对你有意思,不用再顾忌我的感受,答应她吧,至少能有人照顾你。苏沐暮,你在天国还好吗?也许你已忘了我,可我依旧记得你,永远。陈宇飞,对不起,除了对不起还是对不起……

    离开大雁塔,我们一行三人匆匆奔赴华山。我们排列的次序非常奇怪,唐恋永远走在最前面,从读书时起,她就是一个非常要强的女孩,凡事都要争当第一,走路也当仁不让。我紧随其后,颜伊然走在最后,当我们的保镖。我好几次让颜伊然走到前面去,可他还是坚持要留在最后。为了将机会留给他们,我不得不装出走不动的样子,谁知颜伊然这块木头竟然说要背我,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提出要扶我。我偷偷瞟了一眼唐恋的脸色,她平静得面无表情。可我分明知道,我和她在茶楼早已练就了面不改色的本领。我太了解唐恋了,她是喜欢颜伊然的,可她不确定他同我有没有关系,于是矜持地同他保持距离。她越矜持我越着急。唐恋是我最好的姐们儿,为了她的幸福,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儿。

    我和唐恋太相像了,我们都是极为要强的女人,在人前都是个性尖锐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女强人。因为颜伊然,我和她的关系突然变得非常微妙。我无法向她证明我和颜伊然没有任何关系,说了她也不会信,她是何其聪颖的女子!只有傻傻的颜伊然被蒙在鼓里,愣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位美女,无论怎么做都是错。

    途中我提出去买水,终于逃脱出三人的队伍,免于做电灯泡。我开始后悔,当初不应该不带宁易水来。如果有他作伴,气氛也不至于如此尴尬。正懊恼地想着,脚下一滑,我狠狠地摔在地上,腿重重地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瞬间鲜血直涌。

    我取出餐巾纸来擦鲜血,却越擦越多。手机骤然响起,是唐恋打的。她焦急地问:“素素,在哪儿呢?”

    “我的腿摔了……”

    十几分钟后,他俩奔跑着赶过来了。颜伊然手忙脚乱地帮我捂住伤口,却于事无补。唐恋在苦苦寻遍自己的背包也没找到一块布料时,突然从自己的百褶裙上用力撕下一块布,细心地缠到我的伤处。不久,血止住了。我感激地说:“谢谢你。”

    她关切地问:“还能走路吗?”

    我试着自己走两步,脚却钻心地痛,看来摔得不轻。

    “要不你们先走吧,我打电话找个朋友来接我回去。”天色已晚,如果再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山上的夜晚会非常冷,所以,我催促他们尽快去找旅店,可他俩无论如何都不愿丢下我不管。

    我的求助电话该打给谁呢?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还是宁易水。一听到我受伤的消息,宁易水二话没说,立即趋车赶来。

    不到两小时,宁易水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一看到我,他激动得上前紧搂住我,久久不愿放开。我从余光中看到唐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心里那块石头也便放下了。

    久违的温暖荡漾全身。宁易水背着我,很快找到了一家环境不错的宾馆,并点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饭后,颜伊然抢着付款,被他拒绝了。我骄傲地坐在宁易水身边,俨然一个公主。我喜欢男人为我付钱的感觉。

    宁易水曾说过:同比我赚钱多的非业务来往的朋友一起,我一定不会买单;同收入比我低的人一起,我一定会主动付账。他的原则虽有些偏颇,但想想,也颇有道理。

    我们就是这么个性而又原则地活着。宁易水是这样,唐恋是这样,我亦是如此。苏沐暮也是,可惜他去了天堂。只有颜伊然,他的性格很柔弱,同他的堂兄苏沐暮大相径庭。他和唐恋,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吗?

    宁易水订了两个房间,我本想和唐恋住一间房,谁知唐恋和颜伊然狡黠地将他们的行李拿到同一间房里去了,剩下嬉皮笑脸的宁易水和目瞪口呆的我。他搂住我的肩,温柔地说:“进去吧。”

    “可是……”话未说完,便被他不容分说地挟持进了房间。

    我像一只小鸡一样被他裹在怀里,他紧紧地圈住我,搂紧我,又将身体紧贴着我,带着几分酒气说道:“小傻瓜,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竟然消失了这么久,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休想再跑掉了,你这个坏丫头……”

    他边说边用身体逼近我,一种熟悉的气息诱惑着我,我想拒绝,却无力抗拒。他吻住我,便再也舍不得放开。他的双手熟稔地在我身体上抚摸,我的身心一次次涨潮。宁易水,求求你,放开我!一个声音自体内呐喊,身体却不由自主被他情欲的牵引着,一步步同他滑向欲望的深渊……

    陈宇飞那双哀怨的眼睛突然浮现,我努力推开宁易水,他却将我缠得更牢了。他用身体和激情将我逼到悬崖上,我濒临窒息。他的身体我是熟悉的,原来他的身体他的气息从未走远。我欲拒还迎地听凭他摆布。当他的滚烫刺向我时,我突然感觉他骤然一软。

    他无奈地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叹。

    当年面对数十个女人都能如鱼得水的宁易水竟然疲软了!我紧抱住他,一遍遍地安抚他。他像个受伤的孩子,躺在我怀里,一言不发,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没事的,你太累了。”我吻着他,试图找回从前的感觉。我安慰自己,我同陈宇飞已经分手了,我爱的是同苏沐暮很像的宁易水,不,或许他就是苏沐暮派来拯救我的男人。

    我伏在他身上,极力挑逗他,他翻身将我狠狠地压在身下,再次向我发起进攻,却,无济于事。他像一个斗败的将军,迅速萎顿下去。他将头深埋进双手里,我的指尖划过他硬挺的发端,摸到一把湿漉漉的泪水。

    “宁,不要太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抱着他,忍不住和他一起流泪。我是在安慰他,同时也安慰自己。

    我们都是天真得无可救药的孩子,拼命想拥有许多糖,得到了糖,却发现想要的其实是巧克力。

    陈宇飞是我甜蜜到忧伤的糖,宁易水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巧克力。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我们始终坚信,穷途末路都要爱。

    在夜里我们是最好的舞者。我们宁可迎来午夜,回到过去,花瓣般紧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