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回到父亲身边，我告诉了他唐恋和颜伊然的事。他唏嘘道：“小颜是个不错的孩子，非常单纯。”
“那陈宇飞和宁易水呢？”
父亲喝了杯水，道：“他们都是很不错的男人，对你都很好。”
“如果非要选一个呢？”
父亲哪里知道，这两个优秀的男人都向我求过婚，我正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听从你的心。”父亲只说了这五个字。
听从内心。可是，有时心里也是模糊一片。有许多事我都看不清，摸不透，比如陈宇飞和宁易水谁才是我要的幸福，比如我究竟是谁的孩子。
趁这个机会，我忍不住向父亲问出隐忍了好几天的问题。
“爸，前段时间你手术时，我想给你输血，医生说我俩的血型不符。可是，我以前住院时，你不是给我输过血吗？”
“傻孩子，我是万能血啊。”
“妈妈是什么血型，你还记得吗？”
我的话令他非常愕然，他迅速明白我想要问什么，支支吾吾地说：“噢，不，不记得了。”
“不，你记得。妈妈是A型血，你从前告诉过我。所有同妈妈有关的事你都记得一清二楚，是不是？！”
父亲痛苦地将头深埋进双手里，不敢迎接我逼视的目光。
“爸，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流着泪问道。
“什么话？！”他猛地抬起头，双目灼灼地盯着我道，“我养了你24年零86天，你现在跑来问我你是不是我的女儿？”
“那血型又是怎么回事？你是O型，妈妈是A型，根本不可能生出B型的我！我的父母到底是谁？”我索性挑明了，尽管我知道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有多么残酷。
他再次将脸埋进掌心，不敢直视我。我分明看到，泪水从他指缝滴落。
我呆呆地坐着，静静地等，等他告诉我真相，告诉我我的身世。
然而，他一直都将自己的脸藏在手中，死一般的沉寂。后来，他木然地坐在床上，双眼失神地盯着天花板，一盯就是几个钟头，直到护士给他换药。
他困了，便蒙头睡着了，又或者只是在装睡。我悄悄回了趟家，径直走进从前他和母亲住的房间里。他一直将母亲的照片放在床头，每天都要擦拭无数次，二十多年了，照片上面依旧不染纤尘。我一遍遍地对着照片上温婉的母亲问：妈妈，我到底是谁？然而，没有人回答我。24年了，我却不知道我来自哪里，要去向何方。
我仔细搜寻父亲的房间，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母亲的东西，可惜除了那张照片，我一无所获。失望之余正准备离开，不料失手将母亲的遗照打落在地……
镜框碎了，我吓坏了，手忙脚乱地去捡，意外地拾到里面掉出的一个泛黄的本子。仔细一看，是一本病历。病历封面有些模糊了，但依稀可以看到，“就诊人”处写着几个隽秀的字：柳嘉。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见血型处清晰地写着：A
原来，这一切是真的！我的母亲，柳嘉真的是A型血。
那么，我是谁？
我希望看到病历上更多的信息，可惜年代太久远了，上面本就潦草的字迹非常模糊，根本看不清。我心情复杂地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不小心划伤了手指。我呆呆地看着滴落的鲜血，痴痴地想：我身上流淌的，到底是谁的血？
当我将母亲的这本病历放到父亲面前时，我仿佛听到了撕裂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太残忍，可是为了弄清真相，我不得不这样做。
“爸，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抱着那本病历，老泪纵横。他颤抖着双手，一边揩泪一边翻病历。许久，他才缓缓地说：“素素啊，我之所以不敢告诉你，是怕失去你啊……”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流着泪说：“爸，我永远是您的女儿。”
“素素啊，我不是个好爸爸，没有钱，没有本事，不能给你最好的环境。你又没有妈妈……有时候我不想对你管得太严，但又怕你学坏，所以经常吼你，我是担心教不好你，对不起你妈妈啊！”
“20年前，妈妈喝农药，是因为你吗？”我艰难地问出藏在心里20多年的问题。
“素素，我知道你为这件事恨了我20年，好几次我想告诉你实情，却担心你太小，承受不了这么多东西。”
“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20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真相让人无法接受。
父亲合上病历，幽幽地说：“那一年，你母亲从城里下放到我们这个小镇，她非常漂亮，在众多追求者中惟独选中了我。我向她求婚那天，她却告诉我，她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却始终放不下她。后来，我娶了她。你母亲非常贤淑，也很有才气，同她一起生活的4年多的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结婚后不到七个月，那个孩子，也就是你出生了。”父亲慈爱地看着我，继续道，“你出生时，眼睛大大的，睫毛弯弯的，小嘴红红的，像极了你母亲。你很爱哭，有时一哭就是一整晚。你母亲为了让我睡个好觉，就自己一人照顾你。后来你一天天长大，越来越聪明、可爱，也学会了调皮。你是你母亲的翻版，和她一样倔强、执着、敢爱敢恨。在我眼里，你就是我亲生的女儿。”
“可惜我们一家幸福的日子并不长久。你奶奶发现了你不是我亲生的这个事实，天天逼着我们离婚。我一直很爱你母亲，怎么可能同她离婚？为了骗过你奶奶，我只得在她面前假装对你母亲很凶，有时还会打她，其实，打的是她，痛的是我啊。你母亲不幸患了肝癌，检查出来时已是晚期，她为了让你不至于受你奶奶歧视，不得不选择了喝农药，让你奶奶因为忏悔而善待你。你母亲临走前告诉我，她本想体面地走，却在这个小镇上买不到安眠药，只能喝农药告别这个世界。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离世前反复嘱托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听完父亲的话，我已是泣不成声。没想到，这便是我苦苦追寻的结果。我一直以为父亲是亲手害死母亲的刽子手，却料想不到，4岁那年我亲眼见到的所谓事实并非真相。原来，我竟是天堂里的母亲的私生子！我恨了20年的父亲，原来是我最大的恩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个意外的答案令我猝不及防。父亲的话彻底颠覆了此前我所有的猜测。就在前一秒钟，我还固执地认为父亲是导致我不幸的人生的始作俑者，而母亲是纤尘不染的天使。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婆娑着泪眼冲出了病房。双脚带着我漫无目标地走着，不知要去向哪里。我想找个人倾诉，却不知道电话该打给谁。陈宇飞？宁易水？唐恋？颜伊然？
我突然很想消失。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谁会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拼命找我？谁会傻傻地在黑暗中为我哭泣？谁会每天无数次点开QQ空间看我是否来过？谁会每天开着QQ傻傻地等我上线？谁会翻遍我所有的微博一遍遍温习我经历的生活？谁会捧着我的相片一遍遍地亲吻？谁会半夜醒来想我想到泣不成声？
我想消失，仿佛我从未到世上来过。
我一个私生子，无家可归，心无所依。
宁易水曾对我说过：纵然生活扔过来的是一个臭鸡蛋，你也得忍受。
我买了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我一直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减压。我使劲咬着棒棒糖，咀嚼出来的却不是甜蜜，而是苦涩。
一个人的日子，我喜欢独自坐在窗前弹吉他，那是颜伊然送给我的一把吉他。我经常弹那首《我有一段情》，还有罗大佑的歌曲。时光在吉他的弹唱中一天天流逝，我的悲伤在时光中缱绻流连。
太阳东升西落，我虔诚地祈祷：有一天，我的悲伤会自西向东，向着太阳的方向，生长成一朵明媚的花儿。
“那陈宇飞和宁易水呢？”
父亲喝了杯水，道：“他们都是很不错的男人，对你都很好。”
“如果非要选一个呢？”
父亲哪里知道，这两个优秀的男人都向我求过婚，我正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听从你的心。”父亲只说了这五个字。
听从内心。可是，有时心里也是模糊一片。有许多事我都看不清，摸不透，比如陈宇飞和宁易水谁才是我要的幸福，比如我究竟是谁的孩子。
趁这个机会，我忍不住向父亲问出隐忍了好几天的问题。
“爸，前段时间你手术时，我想给你输血，医生说我俩的血型不符。可是，我以前住院时，你不是给我输过血吗？”
“傻孩子，我是万能血啊。”
“妈妈是什么血型，你还记得吗？”
我的话令他非常愕然，他迅速明白我想要问什么，支支吾吾地说：“噢，不，不记得了。”
“不，你记得。妈妈是A型血，你从前告诉过我。所有同妈妈有关的事你都记得一清二楚，是不是？！”
父亲痛苦地将头深埋进双手里，不敢迎接我逼视的目光。
“爸，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流着泪问道。
“什么话？！”他猛地抬起头，双目灼灼地盯着我道，“我养了你24年零86天，你现在跑来问我你是不是我的女儿？”
“那血型又是怎么回事？你是O型，妈妈是A型，根本不可能生出B型的我！我的父母到底是谁？”我索性挑明了，尽管我知道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有多么残酷。
他再次将脸埋进掌心，不敢直视我。我分明看到，泪水从他指缝滴落。
我呆呆地坐着，静静地等，等他告诉我真相，告诉我我的身世。
然而，他一直都将自己的脸藏在手中，死一般的沉寂。后来，他木然地坐在床上，双眼失神地盯着天花板，一盯就是几个钟头，直到护士给他换药。
他困了，便蒙头睡着了，又或者只是在装睡。我悄悄回了趟家，径直走进从前他和母亲住的房间里。他一直将母亲的照片放在床头，每天都要擦拭无数次，二十多年了，照片上面依旧不染纤尘。我一遍遍地对着照片上温婉的母亲问：妈妈，我到底是谁？然而，没有人回答我。24年了，我却不知道我来自哪里，要去向何方。
我仔细搜寻父亲的房间，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母亲的东西，可惜除了那张照片，我一无所获。失望之余正准备离开，不料失手将母亲的遗照打落在地……
镜框碎了，我吓坏了，手忙脚乱地去捡，意外地拾到里面掉出的一个泛黄的本子。仔细一看，是一本病历。病历封面有些模糊了，但依稀可以看到，“就诊人”处写着几个隽秀的字：柳嘉。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见血型处清晰地写着：A
原来，这一切是真的！我的母亲，柳嘉真的是A型血。
那么，我是谁？
我希望看到病历上更多的信息，可惜年代太久远了，上面本就潦草的字迹非常模糊，根本看不清。我心情复杂地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不小心划伤了手指。我呆呆地看着滴落的鲜血，痴痴地想：我身上流淌的，到底是谁的血？
当我将母亲的这本病历放到父亲面前时，我仿佛听到了撕裂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太残忍，可是为了弄清真相，我不得不这样做。
“爸，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抱着那本病历，老泪纵横。他颤抖着双手，一边揩泪一边翻病历。许久，他才缓缓地说：“素素啊，我之所以不敢告诉你，是怕失去你啊……”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流着泪说：“爸，我永远是您的女儿。”
“素素啊，我不是个好爸爸，没有钱，没有本事，不能给你最好的环境。你又没有妈妈……有时候我不想对你管得太严，但又怕你学坏，所以经常吼你，我是担心教不好你，对不起你妈妈啊！”
“20年前，妈妈喝农药，是因为你吗？”我艰难地问出藏在心里20多年的问题。
“素素，我知道你为这件事恨了我20年，好几次我想告诉你实情，却担心你太小，承受不了这么多东西。”
“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20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真相让人无法接受。
父亲合上病历，幽幽地说：“那一年，你母亲从城里下放到我们这个小镇，她非常漂亮，在众多追求者中惟独选中了我。我向她求婚那天，她却告诉我，她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却始终放不下她。后来，我娶了她。你母亲非常贤淑，也很有才气，同她一起生活的4年多的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结婚后不到七个月，那个孩子，也就是你出生了。”父亲慈爱地看着我，继续道，“你出生时，眼睛大大的，睫毛弯弯的，小嘴红红的，像极了你母亲。你很爱哭，有时一哭就是一整晚。你母亲为了让我睡个好觉，就自己一人照顾你。后来你一天天长大，越来越聪明、可爱，也学会了调皮。你是你母亲的翻版，和她一样倔强、执着、敢爱敢恨。在我眼里，你就是我亲生的女儿。”
“可惜我们一家幸福的日子并不长久。你奶奶发现了你不是我亲生的这个事实，天天逼着我们离婚。我一直很爱你母亲，怎么可能同她离婚？为了骗过你奶奶，我只得在她面前假装对你母亲很凶，有时还会打她，其实，打的是她，痛的是我啊。你母亲不幸患了肝癌，检查出来时已是晚期，她为了让你不至于受你奶奶歧视，不得不选择了喝农药，让你奶奶因为忏悔而善待你。你母亲临走前告诉我，她本想体面地走，却在这个小镇上买不到安眠药，只能喝农药告别这个世界。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离世前反复嘱托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听完父亲的话，我已是泣不成声。没想到，这便是我苦苦追寻的结果。我一直以为父亲是亲手害死母亲的刽子手，却料想不到，4岁那年我亲眼见到的所谓事实并非真相。原来，我竟是天堂里的母亲的私生子！我恨了20年的父亲，原来是我最大的恩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个意外的答案令我猝不及防。父亲的话彻底颠覆了此前我所有的猜测。就在前一秒钟，我还固执地认为父亲是导致我不幸的人生的始作俑者，而母亲是纤尘不染的天使。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婆娑着泪眼冲出了病房。双脚带着我漫无目标地走着，不知要去向哪里。我想找个人倾诉，却不知道电话该打给谁。陈宇飞？宁易水？唐恋？颜伊然？
我突然很想消失。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谁会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拼命找我？谁会傻傻地在黑暗中为我哭泣？谁会每天无数次点开QQ空间看我是否来过？谁会每天开着QQ傻傻地等我上线？谁会翻遍我所有的微博一遍遍温习我经历的生活？谁会捧着我的相片一遍遍地亲吻？谁会半夜醒来想我想到泣不成声？
我想消失，仿佛我从未到世上来过。
我一个私生子，无家可归，心无所依。
宁易水曾对我说过：纵然生活扔过来的是一个臭鸡蛋，你也得忍受。
我买了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我一直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减压。我使劲咬着棒棒糖，咀嚼出来的却不是甜蜜，而是苦涩。
一个人的日子，我喜欢独自坐在窗前弹吉他，那是颜伊然送给我的一把吉他。我经常弹那首《我有一段情》，还有罗大佑的歌曲。时光在吉他的弹唱中一天天流逝，我的悲伤在时光中缱绻流连。
太阳东升西落，我虔诚地祈祷：有一天，我的悲伤会自西向东，向着太阳的方向，生长成一朵明媚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