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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谋而合
    宜军面见突如其来的埋伏,正要调头回走,哪知对面又有一个模样俊逸的男子带了一枝人马赶来,左右两翼包抄,将他们困在其中,宜军一时慌得六神无主,齐宜两军立时陷入一片混战,人喊马嘶,死伤无数。曹璐咬牙,运起马槊,左右击刺,杀出重围,正要逃回营帐,却有一支利箭破空射来,正中马眼,他紧抓住缰绳,马匹嘶鸣扬蹄,将他掀下了马背。

    “将军!”副将奋勇杀敌,驭马赶来,将曹璐从血海中救出,又见齐军攻势迅猛,他将曹璐一推,把自己的马让给他:“将军快逃!”

    “时雨……”曹璐心中一阵酸楚,如果不是他任性妄为,好胜心切,宜军也不会这么快中了敌人的圈套!

    “将军,快逃!快逃出去!”副将一抽马鞭,马儿立刻载着曹璐冲出埋伏。

    “时雨——”曹璐回头,嘶吼着副将的表字,眼睁睁看着又一阵箭雨如天罗地网般洒下。

    将军台上,王校尉拉弓搭箭,瞄准那曹璐,手指一松,只听“嘣”的声响,羽箭飞出,带着划破空气的呼啸声。

    眼看那无数利箭直冲自己而来,曹璐要举起马槊打落了一些,右臂却忽的一疼,与此同时,不远处副将的身影被箭雨淹没,身体陡然变得僵直,眼睛瞪得老大,除了惊恐还有不甘。鲜血染花了战袍,他颤着嘴,吐出几个模糊的字:“逃出去……”

    曹璐从乱军中拼死逃出来,没头没脑地夺路狂奔,也有几个侥幸活下来的宜军跟着逃回营地。

    曹璐等人仓皇逃回营地,谁知军营那儿遍插齐国的军旗,还有五千齐兵守候在此,一见宜兵归来,立刻哇呀呀喊打喊杀冲将过来,宜军惊魂未定,乍见这变故,方寸大乱,回头一看,那个俊俏男子又带着齐兵追上来了,不光如此,连齐避邪和王校尉也迅疾赶来。

    曹璐心灰意冷,一时竟没了主意,若不是自己太过莽撞,没听邓幸的劝告,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昨日他还在大笑齐国懦弱,自己势必夺得军功,哪知今时物是人非,他也不知何去何从。

    齐避邪设计带领塞州军队击退八万宜军,收服失地的捷报犹如长了翅膀般迅速飞往竭水,举国上下皆大欢喜。

    郑来入殿,将战事都一一向裴策禀报了,尤为赞颂齐避邪的功绩,又隐晦透露青沣按兵不动,袖手旁观的事。裴策早就觉得这年轻人会是一个希望的存在,因此对齐避邪充满信心,此刻一见后者果真击退宜军,喜出望外,当下封齐避邪为客卿,车骑将军郑来作战有功,赐爵关内侯;又恼恨青沣刺史贪生怕死,险些误了大事,下令将其交给监察考评的官吏,判以革职斩首。

    受封领赏后,郑来和齐避邪并肩出殿,二人踏在白玉阶上,郑来边走,边状似不经意说道:“齐先生,其实郑某有些事一直想问你请教。之前先生让我刻意制造和你翻脸的假象,是为的让宜军放松警惕,至于那日故意不开城门,更是为了引宜军入陷阱,但万一当时曹璐没有追上来,可怎么好?”

    “那些天的作战让我对曹璐有了些判断。曹璐空有匹夫之勇,全凭意气用事,就算他不追上来,用激将法激上一激,他也是会上当的”

    “但要是他身边的师爷阻拦呢?”

    齐避邪笑了:“如果主将真的决意要做一件事,一个师爷能拦得了吗?”

    齐国已经连续打了好几次败仗,宜军因此在认知上对齐军有了些轻视,然而轻敌,恰恰是打仗时最忌讳的。宜军声势浩大,若让兵力较弱的齐军与之正面交锋,肯定损失惨重,于是齐避邪就利用骄兵之计,助长他们的傲气,再败而逃,引诱他们进入将军台,利用地势优越攻打宜国军队,避其锋芒,攻其软肋。

    郑来微笑:“是了,待曹璐去后,再放话动摇宜国军心,就是铁打的敌营,也会被一招瓦解。”他不由细细打量眼前的“男子”,明明看上去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瘦小清秀的人儿,却居然在不到七天的时间里,将乾坤扭转,把大乱的局势拨正。

    他抬袖,眉梢挑起,平添几分人情味:“齐先生有心了,在此也祝贺齐先生拜得高位。”

    “哪里,在下也恭贺郑将军功业有成。”齐避邪勾唇回礼。

    二人相视一笑。

    就在齐国因为塞州一战获得胜利而庆贺的时候,战报也飞速传到了宜国京都。宜王惊闻自己八万大军居然在一天内全军覆没,而千辛万苦打了一个多月的城池也被齐国重新夺了回去,大为震惊:“这齐国两个月前还一直打败仗,这次怎么一下攻破了我八万大军?”

    “好、好像是竭水那儿新调去了一个军师,这个军师有点头脑,故意诈败诱骗曹将军进入险地,曹将军一时不察,中了奸计,以至于八万大军都被陷入困境中,难以突围。”殿上跪着的小兵惶恐不安道。

    “这个曹璐,有勇无谋,空长了一身力气,却没办点本事,一定是他贪功冒进,才中了别人的圈套!”宜王恨恨的说,又有些不甘心耗费巨资抢来的城池,“只可惜了那三座城池,居然又被夺了回去,实在有失颜面。这口恶气,寡人怎么也咽不下去,势必要找齐国讨回来。传姜昆。”

    最后一句话音落地,所有朝臣都是一怔。

    一个大臣道:“主上,姜老将军年事已高,快近六旬,若是让他参加战事,只怕……”

    宜王冷哼道:“姜将军老当益壮,尚有万夫不当之勇,你怎知他年纪稍微大了就不能参加战事?”

    “这……”那大臣哑口无言。

    宦官扯着嗓子尖声喊:“姜将军到——”

    所有人都转头注目看去,只见大殿门口一人迈着官步缓缓走来,白发苍苍,面色红润,表情端凝肃穆,松形鹤骨,身穿一袭金锁甲,单手抱金色头盔,龙行虎步,果有老将军之风,躯干健硕,有万夫不当之勇。

    自姜昆一入殿内,在场之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姜昆,字言蹊,表字出自《史记》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一句。这位老将军年岁虽高,却是从小怀有壮志,世代戎马,少年研习兵法,青年时奉宜国先王之命征战无数,立下汗马功劳。他平时为人严肃,作战时披甲执锐,使得一把金蛟偃月刀,跨坐白鬃黑马,身经百战,擅用兵法,所领导的部队都勇猛善战。他曾说的一句话“不要小看老兵,老兵也是一路从小兵打上来的,比后者有更多的经验”更是被不少宜国兵将奉为座右铭,宜国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对姜老将军不心存敬仰。

    “姜将军,”宜王见到他老人家,神色缓和不少,眉目出也流露出七分恭敬,三分郑重,“曹璐在塞州被齐军打败,连带着之前打下的棋州、午州等地也都齐国被收了回去。寡人想若是不征讨回来,这经济可是大为损失,更辱没了宜国百年来的威名,在此厚颜想请姜将军亲自出战,为我宜国拔得扩土之地。”

    姜昆开口,浑厚的嗓音听来有些沧桑,却很有分量:“主上有令,姜某莫敢不从。”

    “好!”见姜昆答应得如此爽快,宜王心花怒放,当即封姜昆为征虏大将军,率步兵骑兵十七万进攻池旸,又命阚州刺史丁羑、壳州刺史周子汭为前锋,带十三万精兵出叙圆关,水陆并进,攻打齐国。

    “大王,不好了,宜国三十万大军压境,如今攻破了池旸和叙圆关,马上要登橼山!领兵的是姜昆老将军!”

    满朝文武听闻,如遭晴天霹雳。

    那传信的人又半是紧张半是舒缓地讲了姜昆攻城的经过:池旸的太守本以为姜昆没船无法渡河,因此不甚在意,谁知那些宜国骑兵竟然趁夜浮渡,夺走齐国的船只,攻破了防线。池旸太守带领全城百姓拼死抵抗,奈何这回带兵的是姜昆,骁勇善战不说,还杀死了池旸太守,掳掠南邻郡一千多人。

    一个大臣大惊失色:“这回领兵的是姜老将军?他们连姜昆也请出来了?”

    “看来宜国是动真格的了。”

    已经有人跌足,放低声叹道:“完了完了,早知就不该莽撞和他们硬拼,这下惹着了他们,把姜昆都逼出来了,这谁顶得住啊……”

    文武百官各个愁眉不展,唯独齐避邪神情若有所思。她早些年曾听宋澜提起过关于姜昆的传闻,知道这位老将军是宜国的一员虎将,勇冠三军,金蛟偃月刀下斩魂无数。有次宜军被敌人包围,姜昆一人单刀匹马冲锋陷阵,杀死敌军数十人,带领部下突出重围,成为一段较为流传的佳话。

    有一个大臣道:“宜国的姜老将军年岁虽高,却大有战术,宝刀未老,不是那么好对付。况且这回宜国不惜血本,一下动用三十万大军,对大齐是不小的压力。光凭齐国一己之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裴策眉宇紧锁,一双温润的柔若秋水的眸子在此时染上了忧色:“那众位爱卿觉得,此事该作何处理?”

    朝臣们窃窃私语,脸上皆是忧色,低头不语,拿不定主意。

    裴策不由有些失望,忽而望向了人群中一直低首垂目的齐避邪,问道:“齐卿,你可有什么办法?”

    齐避邪心头微异,抬起头,迈出一步,说:“回大王,如今宜国大敌压境,大有不战不休之势。臣斗胆猜测姜将军攻破池旸后选择走橼山,势必要过沨水,而渡过沨水,就可以去往子曰江,沿江可抵达专行,专行处在交通关口,有大量军马、兵器库和粮仓,是齐国的咽喉要道。由此可见,宜国这回十之八九是想在专行切断要道,使齐国分裂。大王若是准允,臣愿率兵去沨水守卫,务必阻止宜军南下,粉碎宜军阴谋。”

    裴策欣慰道:“齐卿有如此见略,孤自然依允。准!”

    武官中太尉眸色闪了闪,面上意味不明,执着笏板出班道:“大王,此次沨水一战,宜国有三十万大军,光靠齐大人一人实是不妥,微臣欲引荐一人,与齐大人同去沨水,望大王批准。”

    “哦?是何人?”

    “说起此人,大王还认得他的老父亲——镇守述联的胡魏胡将军,微臣引荐的正是他家次子胡过。”

    “原来是胡将军之子,孤记得胡家有二子,长子胡鸣已随其父一道镇守在外,至于胡过,似乎曾在去年随父的几次步战上得过功劳。”

    太尉面情有一分激动:“大王好记性,这胡二公子为人率真,行事粗中有细,时常在家苦读兵法,只盼有朝一日能为大齐效力。”

    “既然如此,那便让胡过也一道出征吧。”

    “谢主隆恩!”太尉心中暗喜,他本是最高军事长官,如今宜军来犯,裴策很可能派其出征,但他最惧姜昆名声,又不敢和宜军正面抵抗,只得推出旁人来挡上一挡。郑来前不久刚好被调去别处,不可能在这时又调回来。但胡过不一样,胡过不光是胡魏的儿子,还是太尉的外甥,之前塞州一事,胡过就一直央着太尉给齐王说说好话,让自己上前线,但被太尉给斥退,但如今太尉心里有了新的主意,趁此时机给胡过一个立功出战的机会,不光能让胡家欠自己一个人情——反正也是胡过自己央求,自己也不用亲自上战场,着实不错。

    太傅面上隐有忧色:“胡过虽是将门之子,却只参加过几次步战,水战不曾有过,未免经验不足,如何抵挡得了三十万宜军?”

    “这有何难,再多派几个较近的将领,一道阻拦宜军便是。”太尉道。

    当下,裴策颁下旨令:封胡过为平东大都督,齐避邪为军师,澎州刺史汤泉,棋州刺史师子明、午州刺史廖丑等为前锋水陆并进抵沨水。

    次日,裴策亲自送行,齐避邪等人率军向东北而行,沿途路上与其他的前锋会合,不忘商讨兵法。

    夜间,齐国营帐内灯火通明,齐避邪和胡过、汤泉、师子明、廖丑等人围在案边低声讨论,看着沙盘,琢磨着对策。

    齐避邪捏着地图,图上画了齐宜两军的行军路线,她指着上面的线条道:“一里之地可牵动千里政权,沨水的地形优势不可小觑,如果被宜军抢了先机,占据要地,国家就会被割裂。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我们就可以抵达沨水,到时一定要及早去看看地形,定好退敌之计。”

    胡过早已经在行军路上翻遍了不少关于水战的书籍,此刻听见齐避邪如此说,便道:“我现在倒是有一个好计划。”

    他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越发觉着卖弄文化的机会来了,轻咳一声,故作深沉说:“步兵适合在险要地形作战,战车骑兵容易在平地旗开得胜,而如今我们的作战地点是在江水河畔,不如效仿韩信的潍水之谋。”

    见众人微蹙起眉头,胡过只当他们未曾听说过,心中暗喜,有意显摆自己的知识,立刻说道:“据《史记》记载,韩信见龙且到来,让人一夜赶工做了一万多只袋子,在里面盛满沙土,用来壅塞潍河上流。后在决战中派人挖开壅塞潍河的沙囊,导致正在渡河的龙且兵马损失无数,而韩信趁势凶猛截杀,杀死了龙且,歼灭了渡河的齐楚联军,取得潍水之战大胜。低头不语,愁眉不展,

    “诸位若是觉着这方法可行,待我们到了沨水后就下令,让人连夜赶制一万多个口袋,装满沙土,堵在沨水的上游。等到约战之日,就带领一半军队从这下游河床列阵前进,和宜军交战,只一诈败就往回跑。”又皱起眉:“可我听说姜昆用兵谨慎,又征战三十余年,有不少积累的经验,这计恐怕瞒不住他,红旗等东西又太过显眼,就怕一眼被看破,要不换用信号弹?弹一射上天空,他们就是反应过来想逃,也是来不及了,而上游处的人见到信号,立刻拆除堵塞河道的沙袋,河水便滚滚汹涌而来,势必会卷走了正在渡河的士兵。到时宜军被分割成两边,渡河的就成了孤军,任由我们宰割。”

    说着,胡过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宜国兵将被河水冲走的画面,越发得意起来,他看四下寂静,不由说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齐避邪道:“胡都督提出的办法的确美妙,可我们还没到沨水,不清楚那里的实际地形,不好过早判断。”

    “齐军师说的没错,老夫曾去过沨水,到如今也有好些年头了,记得那儿的水位比潍水还要高上许多。潍水的河床是由石头组成,这种河床适合筑坝,也适用于壅水和打仗。但沨水……老夫记得那儿的河床都是松软的泥沙,放置的沙袋只怕会陷进去。更何况,沨水的流量也比潍水来的大,用沙袋阻塞大部分流水,只怕有点困难。”汤泉捻着胡须道。

    胡过满心以为自己算无遗漏,见有人反对,急道:“师大人,廖大人,你们二位怎么说?”

    “呃……”被点到名的师子明和廖丑两人互相看一眼,都从对方的面情中窥出几分尴尬。

    师子明率先说道:“我看地图上的沨水是大河,估测堵塞河道的工程会比较繁重,即便是上万只恐怕沙袋也堵不住沨水的悠悠河水。”

    “是啊,沙袋毕竟有缝隙,有缝隙就可能有渗漏。”廖丑说着,瞄到胡过手中捧着的书,咳了咳,语气委婉地说:“胡都督,书中有些事不可尽信,有些地方是作者杜撰的也未可知。尽信书,不如无书。”

    见在场的人都反对自己,原本还飘忽在云端上的胡过好像突然被人踹了一脚给跌倒尘埃上,他满心失望,但见到坐在齐避邪旁边的采玉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心里又升起一线希望,问道:“这位兄台,他们都对我的办法不甚满意,只有你不发一言,是否觉得我的计划有可行之处?”

    采玉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比划着手势:没有。

    胡过看不懂手语,大是不解。采玉又做了几个手势,齐避邪在旁解释道:“采玉不会说话。他的意思是,你能想到的办法,宜国人可能也会想到,也许他们也不敢用这个法子。”

    胡过彻底绝望了,垂着眼,郁郁了会儿。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消沉一阵子的时候,他忽然又抬起头来:“既然你们都说沙袋不行,那……我又有一个新的主意……”

    就在齐避邪等人在帐中商议对策的时候,宜国那边,姜昆也被丁羑、周子汭叫去谋划。 姜昆一向不屑这些纸上谈兵的做法,任由那两人对着地图商讨,偶尔适当插进去提点几句。

    丁羑捧着一本书,连连点头:“姜将军言之在理,书上的话不可全信,既然用沙袋堵塞沨水河道的法子行不通,那要不换用引流的法子?”

    周子汭道:“战国时的孙武让人一夜之间挖出一条深渠,引漳水淹灌纪南城。这漳水来势凶猛,把纪南城搞得汪洋一片,而吴师顺势乘木筏攻城,纪南城因此被占领。这沨水水势迅猛,应当不亚于漳水。”

    丁羑眼里大放光芒,拍手笑道:“这主意不错,沨水本就是齐国的,让他们齐国人自己感受一下这河水威力,着实有趣!”

    姜昆摇头:“成吉思汗攻打西夏的时候,也想到效仿兵书上的做法,把黄河水引到对方城中,哪知弄得堤坝崩溃,给大水冲了蒙古军营。”

    “啊,这……”丁羑挠挠头,被这难题给难住了,“沙袋不行,引流也不行,那该用什么法子打退那些齐兵?”

    姜昆淡淡道:“还没到沨水,不了解那里的实际地形,不好轻易下判断。还是等明天到了目的地,探探对方虚实,再做道理吧。”

    翌日,齐避邪等人到了沨水,在河流西岸掘井立灶,安营扎寨。安顿完后,齐避邪见已至晌午,遂偕同采玉,约了胡过等人下午一齐勘察地形。不久,宜国的军队也到了对岸,隔 着河水遍扎军营,摆开阵势。

    两个时辰后,一个宜国小校渡河投递战书,约两日后决战。

    “两日啊。”胡过看了信,喃喃道。

    “下午还有时间,不如我们分散人群,留下一部分人看守营地,把沿岸上中下游的地形都勘察一遍,再做道理。”齐避邪道。

    其他人都点头。

    下午,胡过带了部分士兵来到了沨水的下游,见到那潺潺流水,才知道齐避邪他们所说不假。他此刻见着这么汪洋一片,心情仿佛与曾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的河伯见到了大海一样,面上现出羞愧之色。然而,在注意到河床时,他心里起了一阵激荡,竟是发现了什么大宝贝似的,抚摸那里坚硬的石块,喜道:“硬的,居然是硬的!”

    后面的士兵看了不解。

    胡过犹自激动不已,一个劲儿地说着“是硬的”,还拉着一个士兵的手,指着道:“你快摸摸,是不是硬的,是不是硬的?是不是?”

    “硬,硬硬……”那士兵不明所以,被胡过按着手摸了一遍石头,尴尬不已。

    胡过喜出望外,道:“如今是十一月,江水退潮,沨水水量不大,那么一夜赶工制成沙袋,堵住河流也不是难事,”不禁眉飞色舞,拍手纵声大笑,“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凭别人怎么说,只有自己亲眼见过才好判断,这河床哪有他们说的松软泥沙,分明都是坚硬的石头,届时我一做好沙袋,就把这块地方堵住,设计淹死宜军,看他们怎么说!”

    士兵们见胡过大有原地起舞的架势,各个受惊不小,也不知道这位大都督是中了什么邪,摸了下石头就变成这样。

    “呃,胡都督他人没事吧?”士兵甲抬起袖子抹着额角,揩掉一把热出的汗。

    “不知道。”士兵乙呆若木鸡。

    恰在此时,对面来了一批人,身穿宜国兵士服装,为首的好像是将领,面上犹有讶色。

    齐国士兵大吃一惊,急忙叫住胡过:“都督,宜军来了!”

    这效果倒是有用,胡过一听到“宜军”两个字,立刻戛然止住笑声,横眼一睨对面的人,瞥到对方每个小兵肩上都扛着一个沙袋,不由心头一警,道:“你们是想效仿潍水之战吗?”

    对面的将领也是一愣。

    一阵沉默中,双方互相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