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仙侠奇缘 > 菩提
第五章 安生果乱葬镇群尸(一)
    也难怪扶幽听来耳熟,来的正是遆重合和杜若。二人好不容易追上了妖僧檀玖,难免一场恶战,结果遆重合时辰一到,如同凡人,而杜若一人难以应付,让檀玖给逃了,二人又在回来路上发现百尸出行,连忙清扫道路,回来见情况不妙,草草解决了外头的母陀摩奴沙后,就急忙来找人。

    扶幽正欲与仙官们交涉,蒲和衣见状不妙,忙拉住扶幽说:“父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可不可以不要伤害他们?”

    “朋友?”扶幽冷笑,“这世上的朋友都是些什么啊,不是为着利益就是别有所图,打着伙伴的名义接近,实则保不定暗中捅上一刀,可是……”他看了看满眼殷切与希冀的蒲和衣,眸光里露出一丝挣扎后的妥协,“罢了,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座就不为难这些人。和衣,父王走了,有事你便捏碎护身铃。父王会及时来保护你。”

    蒲和衣抱着铃铛道:“谢谢父王!”

    “父女之间,何来谢字。”扶幽抬手,正要离去,忽然又顿住,缓缓回过脸,看向她,声音带了分小心:“让父王抱抱你,好吗?”

    蒲和衣一愣,点头。

    下一刻,他倾身上前,一把抱住她,突如其来的感觉,让蒲和衣身子不禁颤了下。

    蒲和衣慢慢抬头,就见黑光一闪,扶幽消失了踪影。

    与此同时,蒲景年闷哼一声,好像悠悠醒转,蒲和衣忙跑过去:“景年,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姐姐?……嘶!”蒲景年摸了下脖子,嚷了声疼,又四下看了看,“那个男的跑哪里去了?他有没有欺负你?看我不打死他!”

    “好了,我没事,那人已经被母陀摩奴沙压扁了,一道被烧成了灰。”蒲和衣说。

    蒲景年早闻到了那充斥了满屋子的焦臭味,皱眉道:“姐姐,外面怎么样了?”

    遆重合和杜若一回到寺庙就见到满地的狼藉,仿佛蝗虫入境,弄得乱七八糟,对此惊诧不已,帮着解决了大量母陀摩奴沙,救下了和尚与百姓们。

    蒲和衣带着蒲景年走出香积厨,见到了两人,并没有提及扶幽的事,寺中的人也都被母陀摩奴沙折腾得够呛,东躲西藏不敢出来,无人发现膳房里的动静。

    遆重合听了蒲和衣的叙述,沉默片刻,说:“人没事就好。”

    倒是蒲景年,不住打量着遆重合,这让遆重合被看得很不是自在,出声问道:“你一直看我作甚?”

    蒲景年拍手笑道:“到源仙君,我到如今才明白,原来你真的是仙君,之前多有冒犯,还请不要介意啊。”

    “哼,你知道就好,本仙君何曾假冒过身份。这种小事,本仙君不会挂在心怀的。”遆重合淡淡说。

    “既然到源仙君如此大度宽容,那我这凡夫俗子能不能提一个小请求啊?不知道到源仙君肯不肯赏脸,为我再次展示一下昨晚的御剑飞行?”蒲景年搓搓手,满怀期待道。

    “想得倒美!”遆重合斩钉截铁地拒绝。

    “别啊,到源仙君,之前我言语多有冒犯,是因为我不认识你庐山真面目,而今亲眼见到了,方知自己如井底之蛙鄙陋,这不诚恳道歉,想着能再睹你的风采吗!”蒲景年道。

    杜若在旁见了,不禁好笑:“这位小兄弟,你还是别求重合了,他如今情况特殊,只有夜间的戌时才拥有法力,其他时候与你们凡人无甚差异,你就别为难他飞行了。他呀,现在飞的估计都没公鸡那么高呢。”

    蒲景年好奇回头:“什么,戌时?他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法力的吗?”

    遆重合恼羞成怒,低声斥道:“杜若,你和他说这些干嘛!”

    杜若耸耸肩,皮笑肉不笑地说:“重合,我要是不说清楚,只怕他一缠缠你到天亮呢,这不是怕耽误救人工夫吗。”

    等到鱼肚大白,醒转的广思长老带着众弟子清点人数,又检查伤员。一个和尚悲戚道:“师尊,谨言师兄他,他……被咬死了。”

    其他和尚们泣不成声,广思长老神色哀拗,眸内染满了惋惜和伤感,而后又坚定道:“逝者已矣,我们应把握当下,救治伤员,对死者节哀超度。只是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查明这些母陀摩奴沙究竟是从何而来。”

    和尚们掩了悲伤之色,个个振奋精神,誓要揪出这次事件的幕后真凶。

    广思说道:“朝华城中唯有一处出现过母陀摩奴沙的踪迹。两百多年前,朝华城外的乱葬岗上也出现过走尸,它们原本是被人随意丢弃的尸身,或是不明身份找不到人认领,或是犯了大错处死解决、曝尸荒野,谁成想后来来了一妖道,对那些尸身诅咒,催化成了母陀摩奴沙,失去记忆与理智,进入城中一味残害百姓。当时祖师于心不忍,苦苦修炼,后得天垂怜,从天而降一枚具有仙气的安生果,遂花尽毕生修为,率领众弟子虔心念经,配以一个特殊的法阵,镇压住了这些邪祟。如今想来,若是没有猜错,应是乱葬岗处的阵法出现了问题。”

    遆重合和蒲景年、蒲和衣等人面面相觑,那不会就是当日小和尚讲的故事吧?

    慎行说:“弟子也曾听闻高人降服母陀摩奴沙的故事,在朝华城可谓是家喻户晓,若不是昨日亲眼所见,只怕弟子到如今也以为只是虚传,没想到,这高人竟是祖师爷爷!”

    和尚们面色都露出惊讶,似乎没料到原来高手离自己这么近。

    “安生果……”杜若摸着胡须,若有所思起来。

    遆重合看向杜若,说:“我记得药仙的宫外有一棵安生树,那树上结的红色果实好像就是安生果。” 这本是仙家之物,怎么跑到凡间来了?

    “可不是嘛!”杜若的拂尘拍在另一只手上,“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多年前是有位仙僚跟我提起过,他在摘安生果时不小心松了手,将果子掉落了云端,莫不就是落入了这寺庙的祖师手中?”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蒲和衣见状,说:“那安生果很难摘吗?”

    杜若微微一笑:“怎么会,安生果嘛,在天庭随处可见,随手一摘便是一大把。”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广思已和众弟子商定,决定亲身入后山的乱葬岗去一探究竟。然而,和尚们都极力劝阻:“方丈,您不能去啊。”

    “那些东西很可能就是从乱葬岗出来,您一去它们的老巢,那不就等同于捅了马蜂窝,一大群马蜂窝嗡嗡嗡追出来?”

    “是啊,而且,您要是去了,那些母陀摩奴沙再来犯,我们可该怎么办啊?”

    “方丈,您这些年行动大不如前了,那后山离此有三里路程,况且山路崎岖极为难走,您去那儿多有不便,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这怎么好啊。”

    “是啊,方丈……”

    最后,在众人的商榷和遆重合等人的干涉下,广思决定让慎行和越白两人带着蒲和衣等人去后山,其他人都守在寺内以防不测。

    对于这几人,和尚们有点担心:“就六个人,行吗。”

    杜若刚走了几步,回过头说:“喂,你们可不要小看人,没记得之前是谁帮你摆平母陀摩奴沙的吗??”

    那些和尚经这么一提醒,才想到要不是遆重合和杜若回来,恐怕他们还要被母陀摩奴沙折腾好久,因此稍稍放下心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六人来到了后山的乱葬岗。只见那里一片灰白,就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树木干枯,不见任何叶子,偶尔有几只乌鸦叼起地上遗落的新鲜肉片,听到人的动静立刻扇动翅膀飞上高空。

    空气里充斥着腐败和腥臭味,蒲景年满脸嫌弃:“不愧是乱葬岗,黑漆漆的荒山野岭,脏乱差都具备了,就不见一具尸体。”

    论理,来乱葬岗的人基本都将尸身随便抛下了,少有挖坑为死者埋葬的,然而蒲和衣等人逛了大半,也不见一具尸身的影子。蒲景年蹲下身,注视着一个大坑:“姐姐,你来看,这个坑有点大,可以塞一个人头呢。”

    蒲和衣走近前,拉着他起身说:“这里阴气沉重,这个坑更是凶煞异常,你还是小心些,不要乱跑。”

    “哎呀,姐姐,不过就一个坑而已,能有什么事。”蒲景年浑不在意道。

    遆重合说:“是啊,不过就一个坑,岂止是塞一个人头,把你人塞进去都不成问题。”

    蒲景年怒然道:“到源仙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遆重合道。

    “行了,你们别争执了,我们快要到了。”越白擦着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慎行后面,见路上还有人争吵,心里直叫苦。

    蒲景年对着遆重合高傲地仰起脸,大步朝前走了。

    好不容易找到朝华祖师昔日封印的场所,居然是在一棵古树下。慎行和越白不敢怠慢,照着广思之前叮嘱过的方式召出法阵。

    地面上阵法光芒微弱,阵眼空空,大有颓然之势。哪里有什么仙气的果子?

    果见慎行和越白脸色大变:“阵法被人改动了!”

    “这阵中心本来是要放一样镇压邪祟的法器,可这上面空空的,俨然被人拿走了。怪不得这些母陀摩奴沙会出现在城中,原来是安生果不见了!”慎行解释道。

    这会是谁做的呢?

    朝华城两百多年没有受母陀摩奴沙的侵害,主要是靠这安生果及法阵镇压,而一般城内的人不会去碰这阵法,更不会有人懂这阵法。所以,拿走安生果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有可能就在寺中。

    “完了,完了,这阵法空空的,连用来辟邪的东西都没有。这可怎么办,我们上哪找安生果?”越白汗涔涔道。

    杜若说:“是只要安生果便行了吗?”

    “是啊,这法阵还是健全的,只是缺少一枚用来镇压邪祟的安生果。”可是他们又不是神仙,运气也不会好到再一次遇上安生果从天而降,越白愁眉苦脸。

    杜若说:“这还不简单,我回一趟天宫,摘一枚也就是了。重合,这里就交给你了。”然后,在两和尚呆愣的目光下,御着拂尘翩然而去。

    “这这这……他、他是神仙吗?”越白一紧张,说话就结结巴巴。

    慎行瞠目结舌。

    遆重合莫名其妙道:“是啊,不然你们以为我们是怎么打败母陀摩奴沙的,靠锤拳头?”

    慌得那两和尚忙对着高空磕头不止,更是将遆重合等人奉若神明。

    蒲和衣有点看不下去,开口问道:“我们要不要留下来等呢?”

    遆重合思忖了下:“这……此地不宜久留,万一哪时候母陀摩奴沙又冒出来……”说这话时,四周有一阵响动,不远处一块小丘上忽然钻出一个个雪白的身影,赫然是青面獠牙的母陀摩奴沙,正瞪着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望向他们。饶是那铺天盖地的尸臭味,就熏得众人想当场昏厥。

    几人不约而同地大叫,落荒而逃:“啊——”

    几人狼狈逃回朝华寺,慎行和越白向广思复命去了,蒲和衣和蒲景年、遆重合到一间禅房休息。

    走了半天的路,还被母陀摩奴沙追着跑,蒲景年肚子早饿得咕咕叫,累得趴在桌子上不想动。偏生香积厨被破坏得一团糟,现在还在修葺。蒲和衣听说外面有卖粗粮饼的,就让蒲景年和遆重合留在屋中,自己去领来。

    蒲和衣一去要一会儿工夫。

    蒲景年不由感慨:“唉,上京赶考艰难,一路打怪更艰难。这还没到京城,就先饿昏了头……突然好想吃桃花街头的老婆饼,还有出月铺子里的月团,可惜粮食全都被那些可恶的山贼瓜分了,朝华寺又没有足够的食物供应……”蒲景年的肚子也跟着附和,咕咕叫了几声。

    遆重合听了,有些不耐道:“不就是一张饼吗,随便变一个就是了。”他左看右看,挑起一根毛笔,就在一张纸上画了一个圆圈。

    蒲景年好奇地望过去,只见遆重合念念有词,丢开树枝,并指对着那圆圈道:“急急如律令,变!”

    圆圈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遆重合脸色一变。

    蒲景年摸着下巴,道:“到源仙君,戌时未到,你不是用不了法力吗。”

    遆重合不信邪,又陆续在地上画了好几个圈,不断念着咒:“变!变!变!”

    蒲景年有些看不下去,怕遆重合真个变出什么粪便,说:“诶,仙君,你不会是要画饼充饥吧?虽然很饿,但也没必要弄到这种程度吧!”

    遆重合不理他,兀自念着咒,眉头越来越紧。

    直到蒲和衣回来,禅房里已经有一堆画了圈圈的纸了。

    蒲景年接过蒲和衣送来的食物,大口一咬粗粮饼,也不嫌味道寡淡,大嚼特嚼。人饿的时候,哪怕是陈年冷饭,想来也能吃出一点滋味。

    “嘻嘻,姐姐,我告诉你,你不在的时候……”

    得知事情原委,蒲和衣再看看遆重合画在纸上的饼,忍俊不禁,拿起纸掩住大半张脸,露出一双快眯成缝儿的眼睛,憋不住地发笑。

    遆重合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羞辱,俊脸生红,道:“有什么好笑的!你别笑,我不过是一时失手,除了这个,我还会瞬移呢!”

    蒲和衣听了眼睛晶晶亮:“那仙君能教教我吗?”

    遆重合一怔,道:“你肉体凡身,就算是学了咒语,也施展不了法术。”可转念想到蒲和衣之前和檀玖交过手,有些法力,应不能和一般的凡人相提并论。他咳了一声,说:“你自己不是也会法术吗?昨晚,我分明见着你和妖僧檀玖交手来着。”

    蒲和衣眨眨眼说:“可我昨晚只是运气好罢了,若是再拖个一时半刻,我只怕也要交代在那里。我的法术只适用于对付邪祟,且一旦遇上修为比我高深的就麻烦了,要是我有一些自保能力,也不至于在危险时候一点办法也没有。”

    遆重合听着在理,又想蒲和衣不过一个凡人,能修到哪里去,不如干脆就把咒诀告诉她,料她也和那些只会背书的书呆子没什么两样,长长见识也好。

    因此,遆重合故作矜持地咳嗽一下,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那好吧。”当下就将方法告诉了蒲和衣,蒲和衣高兴地出去试验了。

    蒲景年见状,几口吃光了粗粮饼,胡乱一擦嘴,急道:“仙君,你教我姐姐法术,那不如也教我一个吧,以示公平。”

    “你?”遆重合怀抱手臂,态度有点怠慢起来,“还是算了吧,我看你资质不佳,道心不稳,还是多修行几年再看吧。”

    “什么?我长得这么俊俏迷人,心智完善,你居然说我不佳不足?你说谎话良心不会痛吗?你还是个人吗!不对,你本来就不是人,所以你看不起人!”蒲景年叫道。

    遆重合不欲与蒲景年多斗嘴,转身想走。

    蒲景年气不过,眼珠子转了一下,叫住对方,说:“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这只看人摇尾巴的白皮狗一般见识。”

    遆重合原本折身要离开,闻言又转了回来,眼底隐隐压着一丝阴翳:“你说什么?”

    “哎,别生气啊,我不过说说而已。瞧把仙君气成这个样子,真是我的过失,我向仙君诚恳道歉,希望仙君不要怪罪——不如,给你学狗叫,怎么样?”蒲景年见遆重合面色不善,立马变成笑脸。

    他什么时候这么示弱了?遆重合狐疑道:“那你倒是学一个啊。”

    “那你倒是学一个啊。”蒲景年说道。

    遆重合道:“你不是学狗叫吗?”

    蒲景年挑起眉梢,说:“这不是已经学了吗?”

    遆重合回过味来,当即恼羞成怒:“你……”半天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气得转身就要走。蒲景年又笑道:“诶诶诶,仙君先别走,我再给你变个戏法,让你忘记自己是条狗,怎么样?”

    遆重合闻言,怒然回过头:“我本来就不是狗!”

    蒲景年拍手一笑道:“你看,这不是忘了吗?”

    “你……”遆重合气得说不出话来,抓起一沓圈圈纸扔向蒲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