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儿所不管饭，但管水果。一只铁皮桶，里面装满酸死人的青桔子蛋蛋，或者切成四分之一大的苹果。鱼多云不敢吃。王红梅跟她说过，托儿所的吃的有毒。

    慢慢鱼多云跟这些医生、护士、医学教师的孩子熟了，大家互相介绍自己。

    我叫王真真。我叫李妙。我叫江蒙。我叫赵昭。这是四个还不会自己擦屁股的小的。鱼多云眼也不眨地看着。

    我叫王一鸥。田鼠。我叫周萌萌。猫头鹰。我叫胡彪小刺郎。狗熊。我叫六一。像、像……像什么呢？其实是海狮，圆圆眼睛长直睫毛的海狮，当时鱼多云还没见过。

    “小刺郎？六一？”大家哄然大笑。六一其实叫刘毅，因为他出生在六一儿童节，所以小名叫六一。胡彪小刺郎是卫校体育老师的孩子，体育老师本来真想给叫胡彪小刺郎的，无奈人不给上户口，就上成了胡彪。

    “你就叫胡彪。户口上什么就叫什么。”周萌萌举着圆脑袋，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用断定的语气说。

    鱼多云听了问：“真的？”

    可爸爸说过，“你记着，你叫鱼美云，不叫鱼多云。”然后还说：“我得找他们去。”

    当时听完这话，王红梅嫌弃地说：“找谁？你这还找谁？美云，美云，霉运！怀在肚子里就交了霉运！多云就多云吧。”

    当初是王红梅给鱼多云上的户口，她说：“鱼美云，美丽的美，云朵的云。”

    上户口的人问：“什么鱼？”

    王红梅急吼吼答：“鱼啊！就是鱼啊！鱼你都不知道？”人家上户口的人立马就掉了脸。

    这时王红梅刚坐完一个伺候小的又伺候大的的月子，死婆婆看是女婴连抱都不抱，害得她手腕坠得疼，脚后跟风吹得疼，洗尿布腰弯得疼。多少多少委屈压在胸口，王红梅继续说：“就是你妈坐月子下奶时吃的鱼！鱼！鱼！鱼！”随即想到自己坐月子都没吃鱼，可怜奶还那么多。

    上户口的人愣在当场，嘴里咬牙骂了句什么，反正看口型是想把王红梅嚼得吃一吃，然后低头狂草了三个字。

    回家等鱼玉山发现鱼美云变成鱼多云时，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户口上什么，就叫什么？”鱼多云又问周萌萌。

    “当然。”周萌萌眨眨大小眼再次断定。见鱼多云盯她的眼睛，周萌萌朝自己小的那只眼睛一比划，“我这是眼睑下垂肌无力，等我长大了我爸爸就能治。”

    鱼多云没再说话，感觉好像对水边的一只小船松开了手。小船慢慢荡远，消失在雾气当中。她感到一阵心伤。于是“鱼美云”被丢弃在时间里了，后来，鱼多云终于忘记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