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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6)
    1989年,大家都该上大班。王一鸥转去县委幼儿园,那里的老师年轻又可爱,要是鱼多云看见一定要赞叹她们像群羚羊,而相比之下,卫校托儿所的阿姨只好像些老鸟了。

    王一鸥学了儿歌:小不点儿,进茶馆儿。喝了人家的茶,打了人家的碗儿。人家要她赔茶碗儿,她给人家挤蒙挤蒙眼儿。

    鱼多云听完儿歌几步窜到卫校操场旁的枇杷树梢子上,那有她的宝座。卫校的学生们端着铁饭盒,饭盒里装着粥,饭盒盖子上盛着粉条,筷子上插着馒头,都从她脚下过。王一鸥则坐到枇杷树第一次粗分叉上。这是她的位子,因为一溜就下了地,每次都是她给大家递东递西。

    “如果给你三个愿望,你咋办?”王一鸥冲树梢上忽忽悠悠的鱼多云喊。

    “你唻?”忽忽悠悠的鱼多云喊回去。

    “我的第一个愿望是来一千串金链子,第二个愿望是来一千串银链子,都捐献给国家,希望祖国快点富强。第三个愿望呢,是再来三个愿望。”王一鸥一扬脸说。

    “那我第一要一个电视机,这么大,一天到晚演《猫和老鼠》,一集演完了一集演,一集演完了一集演,没白没黑。第二要一只碗,吃完一块肉还有一块肉,吃完一块肉还有一块肉,没完没了。第三……不要第三了!这两个就够了。”鱼多云使劲把枇杷枝一蹬,在上面荡起来。荡啊荡,头都碰到云天了,自己好像渐渐消失。

    从枇杷树上下来,鱼多云发现天黑了。王一鸥早不知去向。王红梅肯定还在食堂洗锅洗碗。在鱼多云印象中,食堂灶房像澡堂子一样白雾腾腾。在一片湿热的模糊中,王红梅忙进忙出,忙骂厨师老张又揩她的油。

    其实王红梅也不是很反感老张揩油,揩揩油,她心里也舒一舒。但老张要跟她睡,她就做不到了。她想起了鱼玉山。那么高,那么白。王红梅不知道什么叫曾经沧海,但她就是曾经沧海。当然,那是鱼玉山没从比房梁还高的核桃树上摔下来之前。

    王红梅在内心深处哀叹一声。说实话,这段孽缘是她自找的,想怨谁都怨不着。当年鱼玉山是鱼家最得意的小儿子,也是四隐村唯一一个大学生。大学生原本哪里看得上她?整个鱼嘴镇的女孩子都把照片送去了。

    王红梅也有照片,大眼睛,大辫子,右上角写着“初中毕业纪念”。你也送照片,我也送照片,那我怎么胜出?她想就算是村支书的三女儿,也不能板上钉钉。

    于是王红梅撕了照片,真人上阵去也。丹鹤江畔,杨柳林里,她问了鱼玉山三个问题:一、我好看吗?进一步,二、我香吗?再进一步,三、我软不软?

    王红梅和鱼玉山结了婚。结婚时已有鱼多云。婚后不久,一天鱼玉山从县委回四隐村(他被学校分配到组织部写材料),二八自行车没停稳就跑上山摘核桃,给未出生的鱼多云补脑,然后一脚踩空,从树上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