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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站在孙府大门口,宋词花望着朱红大门上贴着的大“寿”字,又望了望身边正在给孙府家仆递拜帖贺礼的宋赋月,终于还是认了命,罢了罢了,宋赋月除了迂腐,还执拗得很,他要做的事情,她是拦不住的。

    左右等会儿进了府内,见机行事便是。

    家使领着二人进了院内,宋词花不免有些讶异,从外头看,孙府已然是一等一的气派了,这府内更是别有洞天,一步一景,连路边放的花盆都镶了纯正黄金边。

    院内宽阔,修了奢华高台,又劈了小桥流水,兼有亭台楼阁,隔着桥,摆满了五十来桌宴席,使从鱼贯而出,或引宾客就坐,或端茶送水,颇为熟练。

    云城并不算富庶之乡,却有这样钟鸣鼎食之户,这孙府看来很不一般呐!

    宋词花跟在家仆后头,暗暗观察周边环境,孙府颇大,要找这炼丹房怕是得费些功夫。

    到了午时三刻,宾客悉数来齐,一干人等簇拥着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的老太君上了主桌,那老太君却恭敬地看向旁边一位看着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男性,待他落了座,老太君才笑呵呵地坐下。

    酒菜一一上了桌,这宴席规格丝毫没折损孙府的气派,珍馐美味一道接着一道的上。

    宋词花想起聚福掌柜说的话,莫非这孙家就是抢了他家厨子的那个孙家?

    今日她这是误打误撞能吃到她惦念许久的那几道好菜了?

    她咽了咽口水,满怀期待,可是等菜都快上齐了,也没见着其中一道。

    这家人忒小气!抢了厨子果真只给自己吃独食!

    一旁的宋赋月见宋词花对着这么一大桌丰盛美食竟有些不悦,疑惑道:“这桌上的菜不合二姐口味?”

    宋词花仍是忿忿不平,只看一眼他,也没多说什么,便向一旁上菜的家使问道:“请问府上从聚福楼来的厨子今日当值吗?”

    这家仆也是新进孙府不久,一脸茫然,宋词花摇摇手,决定等会儿亲自去厨房瞧一瞧。

    “小姑娘这口音,听着像是外地人,竟还晓得孙府有过聚福楼厨子这事?”旁边一大婶一边吃着菜一边问道,宋赋月同那大婶有着一样的疑问,宋词花才来云城不过两日,来孙府也是头一回,怎晓得人家厨子是谁这回事。

    “听旁人说的,这聚福楼厨子水平一流,被抢……被请到了孙家。”宋词花简单回道,抓住其中两个字眼问,“有过?”

    大婶就和孙府住一条街,素日和孙府仆从往来甚密,知晓不少府中鸡零狗碎的小事,对宋词花这含糊回答也没多想,压低了声音道:“可不是,这孙府头年将人家请来,第二年那几位厨子就拖家带口跑了!怕孙府报复,也不晓得是跑哪里去了诶!”

    闻言,宋词花对这孙府更是气愤,狠狠吃了一口肉才算解气。

    宋赋月一边琢磨着聚福楼厨子这回事,一边怕她噎着,默默给她杯里斟了茶,推到了宋词花手边,肉吃多了还真有点渴,宋词花顺手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宴席到一半,司仪高呼一声:“鸣!”院子一角朝天发出礼炮声,震耳欲聋,一声跟着一声,足足响了八十声。

    “奏乐!拜寿礼!”待礼炮放完,司仪便开始主持贺寿仪式了,先由老太君的嫡亲儿孙辈们一一上前叩拜,再跟着是旁支亲戚、友人等等。

    宋词花往那头看了看,孙儿孙女都围不成一桌,这孙家看着鼎盛,子嗣却有些许单薄啊!

    拜寿还在进行中,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到那中年男性旁耳语了几句,中年男性听完,诡异一笑,而后同老太君说了什么,便离开了席位。

    宋词花移开眼,目光在酒席转了一圈,人多她一时半会儿也没瞧着宋歌秋,反正她的目的应是炼丹房处,她也去找炼丹房便是。

    她悄悄看了看一旁的宋赋月,但求他注意力不在这边好叫她顺利开溜。

    宋赋月注意力果真在别处,只是这别处……却是一群浓妆艳抹的舞女。

    想不到,啧,想不到宋赋月还有这等子喜好。宋词花摸着唇角,笑得意味深长,那就趁此良机,开溜吧。

    脚下刚抹油,宋赋月便看了过来。

    宋词花佯装只是换了一个姿势,对宋赋月揶揄一笑:“我瞧那边的舞女个个摇曳生姿,月弟素日里只晓得读死书,偶尔看些活色换换眼,也是极好的。月弟莫不如走近些瞧一瞧。”

    宋赋月仿若未听见她话里的讽意,够了脖子定睛往那里又瞧了瞧,小声道:“三姐在那里。”

    一句话,让宋词花又愧又喜,她朝宋赋月讪讪一笑,便急忙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边数十位舞女,全部身着清一色的紫色纱裙,扎着一样的发髻,戴着同样的簪花,连妆容都艳丽得一样,宋词花在宋赋月的指引下锁定一张东张西望的脸庞,是宋歌秋没错。

    难为要宋赋月盯着看,才能将她给认出来。

    近一个月未见,宋词花看见宋歌秋,有些后知后觉的恼愤,她匆忙离家出走,竟连她都不透一点风声,应当先揍她一顿。

    二人立即起身,绕过宴席去找宋歌秋。

    孙府宾朋满座,使从来往如织,二人费了些功夫才从人群中走出来,刚到桥岸,紫衣舞姬们正往高台后面去,宋歌秋悄悄从她们当中退出来,朝着某处去了。

    宋赋月正要追上去,手腕却忽然被拉住,回头一看,宋词花似是有些不舒服。

    他望向疾步在回廊中的宋歌秋,终于还是关切地看向宋词花。

    宋词花心中闪过多个念头,最终还是决定先支开宋赋月,有这位正直弟弟在,宋歌秋估计是没什么机会能看到那札记的。

    她瞥一眼正在打量她的宋赋月,装作十分难受的样子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月弟……我有些晕。”

    “晕?”

    “许是这几日奔波水土不服罢,月弟可以去帮我取点热茶来么?我肚子疼得走不动了。”

    “肚子疼?”宋赋月狐疑道。

    “对啊,”宋词花理直气壮道,又觉着这一声过于中气十足,立即压低了嗓子,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道,“浑身都不舒服。”

    这声音听来甚是虚弱,来云城后,他也偶感不适,宋赋月不疑有它,扶着宋词花到一旁的石凳坐下,便立即去倒茶了。

    等宋赋月走远几步,宋词花立即去追宋歌秋,只是被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宋歌秋早就没了人影。

    她往四周瞧了瞧,前方花园中央倒是种了一棵参天古树,府中众人大多在前院忙活,这会儿花园处人烟寥寥,园子里并没有什么人。

    宋词花足尖一点,踩着枝桠,三下五除二地便登上了高处。

    “啧!”宋词花轻叹一声,孙府今日,颇有些热闹啊!

    站得高,孙府大小院落一览无余,她也就没有什么阻拦地瞧见一间离得不远的厢房屋顶上正趴着三位揭瓦的身影。

    那厢房外围的几名守卫像是被打晕了,或瘫在地上,或靠在墙上不省人事。

    宋词花本就因这孙府抢了厨子导致她没能吃到心心念念的八宝脆竹鸭而耿耿于怀,当下更是脑补一出孙府暴富多半是因为敛财不义,江湖中有侠义之士看不过眼来劫富济贫的故事来。

    她对这三位义士投去了欣赏的目光,其中一位义士将屋顶揭出一方容人进出的大小,又谨慎地回头查看了一眼,瞧见那人样貌的宋词花,轻轻一笑,孙府是有什么宝贝,竟能引得堂堂赪宁王前来做一回梁上君子!

    联想到萧识睿此前提及的前来云城的目的,宋词花揣度着这孙府或许是和那贪官李佑有什么牵扯,萧识睿来此处找证据的罢。

    萧识睿跳进了房内,宋词花也不再多看,移开双目去寻宋歌秋。

    一袭紫衣的少女从一片杏花林中钻出来,在一间石砌的房子前停下。不同于孙府的其他院子,此处一个守卫都没有,但宋歌秋刚抬脚靠近,便有暗箭朝她飞去,此处竟暗藏有机关!宋词花心一提,还好宋歌秋躲得快,后退到了安全地区。

    她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捡了几枚石子朝空地一扔,机关一触即发,箭矢刷刷地往空中飞射。

    宋词花正要赶过去帮忙,只见宋歌秋又捡起几枚石子朝着不同的地方一扔,这一次,并未有流矢射出,宋歌秋自信一笑,沿着那几枚石子落下的地方走过,轻松进了房内。

    日头高照,古树枝叶繁盛。

    宋词花站在浓荫里,松了一口气,她又差点忘了,宋歌秋是谁?这种小机关,想来是难不住她。

    既是如此,宋词花也不急着上前了,一撩裙摆,靠着树干坐下了。左右无事,在这高处赏赏风景也甚是惬意。

    过了片刻,前院传来吟唱声,混合着宾客的叫好声,喧闹声离得远,听着有些不真切。石房的窗子被推开,宋歌秋两手空空地翻了出来,又换了一间房,从窗子里翻了进去。

    宋词花正要跳下树,去帮宋歌秋一起找一找,反倒看见了另外三条鬼鬼祟祟的身影,看衣着打扮,像是那天在树林中遇见的杀手。

    她还在思索着这杀手是不是冲着萧识睿来的,那几名杀手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没有再往萧识睿那边走,反倒是躲了起来。

    宋词花往旁边看了看,便见着一群人急匆匆赶来,将方才萧识睿他们进去的那间屋子团团围住,其间约有弓箭手三十余名,弓箭手之后有持刀剑者约莫二十余人,屋子一侧,稍高一些的角楼上,两名弓箭手就位,拉开长弓对准了门口。

    下方领头的那位,正是方才从宴席退出来的中年男子。

    环顾孙府一圈,后院剑拔弩张,前院歌舞升平,而孙府外围,被一圈守卫齐齐围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这架势,看起来萧识睿是中了别人的瓮中捉鳖之计啊!

    宋词花颇有些同情他,前有伏兵后有杀手,这位王爷是有多招人恨啊!

    想到自己那傻弟弟费心救下没多久的人又要葬身于此,也是有点亏。她仔细瞧了瞧周围的地形,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不费力的法子能将人家救上一救,很遗憾,弓箭手已然就绪,只要萧识睿从那房里出来,定会成为一只刺猬,若是她想出手相救,保不齐也会变成刺猬。

    即便她能将萧识睿救出这个院子,也出不了孙府大门。

    她如今不过二八芳华,家境殷实,父母开明,正是要快意人生的好时光,她才舍不得为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放弃这好不容易投来的好胎哩!

    “十八年后又是三条好汉!”宋词花为赪宁王以及他手下短暂的人生做了真诚的祈祷,瞧见宋歌秋毫不犹豫地翻身下树,下到一半,有人急急地穿过花园,走到岔路口的时候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最后随意选了一条道便径直朝前走去,小道尽处恰巧是萧识睿所在之地。

    而那人一手个抓着杯子,一手拎着水壶,不是宋赋月是谁。

    宋词花连忙加快速度追了上去,在宋赋月走近那方院落前将他拦了下来。

    “二姐可好些了,怎地不等我?”宋赋月走得有些急,脸上都冒出了细汗,见到宋词花,脸上透出一分喜色,他倒了杯水递给宋词花,“二姐先喝口水罢?”

    宋词花心虚地接过来,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方才等你的时候我又见着秋儿的踪迹了,来不及等你,便先走了。”

    “那二姐可见着三姐了?”

    宋词花喝了水,想着现下最要紧的是离开这是非之地,遂点了点头,指了一条往前院走的道,“嗯,见着了,她往那边去了。”

    “那我们也赶快过去吧!”

    二人将水杯和水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方朝着宋词花指的方向走出几步远,便听得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传来对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