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碎嘴
李黛清忙着召见其他大臣，齐勉不便听，只待了一会，就迈着闲散步子往暗卫营去了。
暗卫韩营见齐勉出神的样子，不禁叫了几声：“大人，大人？”
“嗯？”
齐勉回神已经坐在了案前。
“大人想什么呢？”
齐勉喝口茶才道：“哦，没什么。对了，战南王和谨安王是何时入京的？”
“应该是昨日夜里，今早要禀报时，大人您已经进宫了。”
谨安王回京于理倒是说得通，战南王为何要回京？又为何是和谨安王一起？难不成真如他所言想念京中美食，来京逛逛，途中正巧遇上谨安王，便一同作伴回京？这也太巧了些。
齐勉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眉宇之间的沉思让人不敢上前打扰：“派两个人把谨安王盯好了，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谨安王刚进京，就算有什么计划，想必也不会贸贸然行动。战南王就不好说了。他也曾在朝为官，这几年虽一直镇守东南，但朝中与其交好的大臣不少，万不可轻看。
没到晌午，暑气已然蒸上来，街道两侧的阴凉处与正当街的艳阳处俨然是泾渭分明。这种时候最要紧的不是做生意，而是拿把蒲扇，买碗凉茶，跟人唠会闲嗑儿，哈哈大笑两声，才是快哉。
茶楼里秦烟和他的侄子秦知遇相对而坐，秦烟一手摇着扇，一手端着茶往嘴边送，还笑呵呵顺着窗户往外看，哪有半点驰骋沙场的英烈之气，倒像个颇为和顺的闲散公子。
秦知遇就不同了，这茶水实在让他难以下咽，皱着眉，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秦烟看他那副仿佛在喝泔水的模样，哈哈大笑，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古人诚不欺我，你这就是在家里富贵日子过习惯了，有那么难喝吗？”
秦知遇抿抿嘴，秀白的脸庞上出现了一抹薄怒，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娇贵难养了。
但鉴于眼前的是他亲叔叔，还是从小养他的亲叔叔，秦烟对他来说比他亲爹都亲，随他说一次吧。
“没有。”听起来像赌气。
秦烟向来不拘小节，看秦知遇那副别扭又不得不说假话的模样，又笑出了声。
秦知遇怒意更甚：“叔叔！”
“好好好，我不笑了，我不笑了。”秦烟道，“怎么样，都京还不错吧？”
“就这样吧，没家好。”
秦烟走到窗前，窗外一切尽收眼底：“这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我觉得比南方要好。”
“我们为什么要来都京？”
“不是跟你说了吗，带你尝尝都京的美食，看看我的故乡。”
秦知遇似乎对都京并不满意，来了半天了也没个笑脸：“我们要待多久？”
“干嘛，急着回去啊，家里那边有你相好？”
相好个屁！
秦知遇干巴巴道：“没有，你以为我是你啊。”
“小毛孩子，怎么跟叔叔说话呢！”
秦知遇不想理秦烟，秦烟也知道秦知遇的性子，地方没对上这孩子胃口，不高兴了。秦烟才不管他高不高兴，反正秦烟的嘴是没停过。从街边的糖饼说到酒楼的八宝鸭，又从酒楼的杜康说到百姓家兑了水的米酒，听得秦知遇想摔门而去。
不仅秦知遇这样想，隔壁的齐勉听的也是太阳穴直突突，暗想平定东南战乱的战南王竟是个碎嘴子。
齐勉心想再听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有可能听的他想摔门，就把剩下的凉茶一口喝尽，往桌上放了银子，打算干点其他事。
刚打开门，隔壁也开了门，齐勉和秦烟打个照面，两人对视一眼。齐勉还未说话，秦烟先开口了：“齐大人，又见面了。”
“王爷安。”
秦烟把齐勉打量一遍，道：“齐大人，来喝茶？”
“……是。”
秦烟笑道：“那真是巧了，今早刚说要有时间一块喝茶，这不就遇上了，齐大人有空吗，一起啊？”
秦烟虽是询问的语气，但门已大开，秦烟往边上站了站，留出的空隙足够一人通过。那架势就是在说你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秦知遇并不知秦烟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只是他脑子里警铃大作，刚才都喝了半个时辰了，还喝啊，再喝他都快成茶了，不满地嚎了一声：“还喝啊？”
秦烟一个眼神看过去，秦知遇立马闭上嘴，麻溜地走过来。即便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看起来对秦烟毕恭毕敬的人，但还是笑眯眯地看着齐勉：“齐大人，喝茶啊。”
秦知遇心里呕一声，觉得自己像揽客的。
齐勉：“……”
“齐大人？”
齐勉恭敬道：“下官的荣幸。”
三个人又围桌而坐，秦知遇识趣地给两人添了杯茶，秦烟这才开始说话。
“早听说齐大人才智过人，虽只为大理正，但大理寺大部分职务都是齐大人在协理，可谓是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喝茶？”
齐勉不堪其赞，忙道：“王爷谬赞，王爷镇守东南，为陛下护江山，为百姓谋福祉，才是日理万机。下官不过是为陛下略进绵薄之力，怎称得上大忙人？”
“哪里，本王不过是做了身为人臣该做的。哎，齐大人可婚配了？”
“啊？”秦烟话题转的太快，齐勉茫茫然，反应了一会才道，“没有。”
秦烟似乎对这个很有兴致，脸上尽是兴奋之色：“齐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官家小姐还是平民姑娘，端庄稳重些的还是活泼开朗些的？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端庄稳重些的。我有个侄女，跟你差不多大，你看要不你们见见？齐大人，你说呢？”
“下官……还不急。”齐勉心里懊悔不已，今日来监探秦烟就是个错误。
秦知遇也直冲秦烟翻白眼，且先不说秦烟根本没有侄女，退一万步，就算凭空冒出来个侄女，秦烟是怎么能表现的那么像个媒婆的！
秦烟对齐勉的回答有些失望：“啊，不急啊，没事，我那个侄女也还不急，齐大人什么时候有成家之心了，一定要告诉我，我那个侄女真的不错。”
“……王爷真是抬举下官了。”
齐勉脸上有些尴尬，正想着怎么尽快退席，却听到楼下传来的阵阵八卦闲谈。
“听说张家出事了。”
“哪个张家？”
“都京内数得上号的有几个张家，当然是张老太师家了。”
“出什么事？”
“长子的妾室被抓奸，现在闹得沸沸扬扬，张夫人气急攻心当场晕倒。”
齐勉和秦烟对视一眼，双双出门站在栏杆处细听。
“要说这张家世代清流，张老太师还在世时，经常救济流民，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底下的人都唏嘘不已。
秦烟朝下看了一眼，众人说的唾沫横飞，好像是自家亲戚似的，叹道：“清流人家最重声誉，怎会任由流言传出来？”
“或许是底下人口风不严。”
秦烟点点头，没再说话。
为免尴尬再度上演，齐勉寻了个借口就走了。
秦知遇见不得欺负老实人，忍无可忍道：“叔叔，你干嘛要为难人家齐大人？齐大人被你问的脸都红了。还有你就我一个侄子，你哪来的侄女，我看齐大人挺好的，对你那么恭敬，却被你吓得额头都冒汗。”
秦烟脸上的笑意又浮现出来，接着他的话往下道：“是啊，我就一个侄子，要不把你许给他，我看你俩年纪相仿，齐大人模样也端正，你觉得怎么样？”
“叔叔！”
秦知遇心里直骂秦烟一把年纪了，也没个正经。
秦烟大笑：“嗨呀，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给人保媒牵线，看人两情缱绻，可惜了，这个齐勉，白白浪费我一番好意。”
平白被人保媒的齐勉正黑着脸，韩营小心翼翼地跟在身侧：“大人，战南王他……”
韩营想说他轻浮，可这两个字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口，委婉道：“和别人口中的不太一样。”
齐勉和战南王接触不多，以往战南王也只是进京述职，不过五六日便离京，朝中关于战南王的传言多是他待人平和，可没说他平和到这个程度。
齐勉道：“一人或有千面，谁知道哪个是他？”-
外头盛传张家世代清流，多年累及的清誉竟要毁在一个妾身上，张老太师和张尚书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能气活过来。
勤政殿内，应付完来往重臣，李黛清揉揉眉心，脑子疼的厉害。这些个大臣屁大点事都来报，大事小事塞了满满一脑子，李黛清简直不知该从哪开始理。
张公公适时地点了香，上了杯清热去火的茶，李黛清喝了一口才松口气。
一口气还没喘匀，张公公道：“战南王在外等候。”
“……”刚松一点的弦此刻又紧绷起来，李黛清没好气，却又只能认命，“宣。”
秦烟大步进来，隔着香料燃烧升起的氤氲之息道：“陛下万安。”
“战南王又有何事？”
秦烟道：“陛下可知张侍郎家的事？”
秦烟简单的把盛传叙述一遍，静等着李黛清的回应。
乍然听闻，李黛清和秦烟的反应一模一样：“张禹治家严谨，怎会容许此事外传？”
“臣也是这般想的，齐大人给的回答是底下人口风不严。”
李黛清抬眸：“齐勉？”
“是。”秦烟补充道，“哦，上午在茶楼偶遇齐大人。”
李黛清对此没作回应：“或许真如他所说底下人口风不严。”
香炉里香气化作袅袅薄烟，和茶气混合在一起，在两人面前遮起一道屏障。
秦烟打量着李黛清，道：“陛下，齐大人可已有良缘？”
李黛清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又立马被长久以来的漠离冷静代替：“不知。战南王似乎对齐大人很感兴趣。”
秦烟笑道：“齐大人才干过人，臣很欣赏，臣很愿交他这个朋友。”
有无良缘和交朋友有何干系？
李黛清不觉得秦烟只是来传小道消息，顺便告诉她，他要和齐勉交朋友，可秦烟拐弯抹角的态度，大有左顾而言他之意，只是这个“他”只的是什么，李黛清暂且不得而知。
李黛清忽然很想问问齐勉，秦烟在打什么哑谜，但是得先把秦烟赶走。
李黛清道：“战南王要不留下用午膳？”
“谢陛下。”
李黛清：“……”真不客气。
不消一刻，战南王在宫里用午膳的消息就传到了齐勉的耳朵里。
“什么？！”
“大人，是真的，陛下问他要不要再宫里用膳，战南王立刻就答应了，毫不犹豫。”
这个秦烟到底要干什么？
齐勉实在瞧不透他。
“算了。谨安王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暂时没有，谨安王出宫之后，直接回了王府，没再出来，王府也无人来往。”
齐勉点点头，意料之中。
谨安王刚回京，因着以前被议储的事，他心里大概也知道盯着他的大有人在。就算他真有什么预谋，也不会即刻便有动作。
想着已经过了午膳时间，战南王应该已经出宫，齐勉换了身衣服又往宫里去。
战南王好些日子没吃到御膳了，实在想念，今儿算吃了个饱。
出宫路上，秦知遇对自己这没个正经的叔叔是真心欲哭无泪：“叔叔，你是真没看懂陛下的意思吗？陛下哪里是留你用午膳，那分明是让你赶快走！”
“我知道啊。”
“什么？你知道！知道你还留下！”秦知遇担心道，“原本我们这次回京就是不合礼数，你又是和谨安王一同回京，陛下对于谨安王是什么态度我们心知肚明，别人还不知道私底下怎么议论你呢，况且你还手握兵权，陛下是否对你有所忌惮我不知晓，但若我是陛下，我一定忌惮你……”
秦烟一巴掌拍在秦知遇的后脑勺，低声道：“说什么呢，什么若是陛下，这话也能乱说的，让人听了平白惹非议。”
正午阳光将两个人的影子缩的极短，秦知遇揉揉脑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叔叔，你在陛下面前恭敬点。”
“小子，叔叔什么时候用得着你说教了。”
隔着很远，齐勉认出了正朝宫门方向而来的两个人，心里暗骂一声，怎么又碰见这个碎嘴子。
“哎呦，齐大人，又见面了。”
“王爷。”
秦烟笑哈哈的：“我就说齐大人是大忙人吧，你看，这么大热天，齐大人宁愿不午休，也要进宫，敢问谁能有齐大人尽职？本王就不行，本王宁愿公务堆成山，也得午休，不然下午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齐勉：“……”
秦知遇：“……”
秦烟：“齐大人是要说张侍郎的事吗？”
齐勉：“……”
秦烟大手一挥：“齐大人不用说了，陛下现已知晓。”
“啊？”
秦烟诚恳地颔首点头：“嗯，本王告知陛下的。”
“……”
齐勉嘴角抽抽，干笑道：“王爷嘴真快。”
秦烟没半点尴尬，甚至有点喜以为荣：“一向如此，一向如此。这事陛下早晚要知道的。张侍郎的兄长，前户部尚书张邂算起来还是陛下的姐夫呢。”
“姐夫？”
秦烟脸上尽是惊讶：“齐大人不知？”
“什么？”
“张尚书的夫人，是先皇后的表侄女。”
暗卫韩营见齐勉出神的样子，不禁叫了几声：“大人，大人？”
“嗯？”
齐勉回神已经坐在了案前。
“大人想什么呢？”
齐勉喝口茶才道：“哦，没什么。对了，战南王和谨安王是何时入京的？”
“应该是昨日夜里，今早要禀报时，大人您已经进宫了。”
谨安王回京于理倒是说得通，战南王为何要回京？又为何是和谨安王一起？难不成真如他所言想念京中美食，来京逛逛，途中正巧遇上谨安王，便一同作伴回京？这也太巧了些。
齐勉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眉宇之间的沉思让人不敢上前打扰：“派两个人把谨安王盯好了，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谨安王刚进京，就算有什么计划，想必也不会贸贸然行动。战南王就不好说了。他也曾在朝为官，这几年虽一直镇守东南，但朝中与其交好的大臣不少，万不可轻看。
没到晌午，暑气已然蒸上来，街道两侧的阴凉处与正当街的艳阳处俨然是泾渭分明。这种时候最要紧的不是做生意，而是拿把蒲扇，买碗凉茶，跟人唠会闲嗑儿，哈哈大笑两声，才是快哉。
茶楼里秦烟和他的侄子秦知遇相对而坐，秦烟一手摇着扇，一手端着茶往嘴边送，还笑呵呵顺着窗户往外看，哪有半点驰骋沙场的英烈之气，倒像个颇为和顺的闲散公子。
秦知遇就不同了，这茶水实在让他难以下咽，皱着眉，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秦烟看他那副仿佛在喝泔水的模样，哈哈大笑，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古人诚不欺我，你这就是在家里富贵日子过习惯了，有那么难喝吗？”
秦知遇抿抿嘴，秀白的脸庞上出现了一抹薄怒，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娇贵难养了。
但鉴于眼前的是他亲叔叔，还是从小养他的亲叔叔，秦烟对他来说比他亲爹都亲，随他说一次吧。
“没有。”听起来像赌气。
秦烟向来不拘小节，看秦知遇那副别扭又不得不说假话的模样，又笑出了声。
秦知遇怒意更甚：“叔叔！”
“好好好，我不笑了，我不笑了。”秦烟道，“怎么样，都京还不错吧？”
“就这样吧，没家好。”
秦烟走到窗前，窗外一切尽收眼底：“这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我觉得比南方要好。”
“我们为什么要来都京？”
“不是跟你说了吗，带你尝尝都京的美食，看看我的故乡。”
秦知遇似乎对都京并不满意，来了半天了也没个笑脸：“我们要待多久？”
“干嘛，急着回去啊，家里那边有你相好？”
相好个屁！
秦知遇干巴巴道：“没有，你以为我是你啊。”
“小毛孩子，怎么跟叔叔说话呢！”
秦知遇不想理秦烟，秦烟也知道秦知遇的性子，地方没对上这孩子胃口，不高兴了。秦烟才不管他高不高兴，反正秦烟的嘴是没停过。从街边的糖饼说到酒楼的八宝鸭，又从酒楼的杜康说到百姓家兑了水的米酒，听得秦知遇想摔门而去。
不仅秦知遇这样想，隔壁的齐勉听的也是太阳穴直突突，暗想平定东南战乱的战南王竟是个碎嘴子。
齐勉心想再听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有可能听的他想摔门，就把剩下的凉茶一口喝尽，往桌上放了银子，打算干点其他事。
刚打开门，隔壁也开了门，齐勉和秦烟打个照面，两人对视一眼。齐勉还未说话，秦烟先开口了：“齐大人，又见面了。”
“王爷安。”
秦烟把齐勉打量一遍，道：“齐大人，来喝茶？”
“……是。”
秦烟笑道：“那真是巧了，今早刚说要有时间一块喝茶，这不就遇上了，齐大人有空吗，一起啊？”
秦烟虽是询问的语气，但门已大开，秦烟往边上站了站，留出的空隙足够一人通过。那架势就是在说你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秦知遇并不知秦烟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只是他脑子里警铃大作，刚才都喝了半个时辰了，还喝啊，再喝他都快成茶了，不满地嚎了一声：“还喝啊？”
秦烟一个眼神看过去，秦知遇立马闭上嘴，麻溜地走过来。即便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看起来对秦烟毕恭毕敬的人，但还是笑眯眯地看着齐勉：“齐大人，喝茶啊。”
秦知遇心里呕一声，觉得自己像揽客的。
齐勉：“……”
“齐大人？”
齐勉恭敬道：“下官的荣幸。”
三个人又围桌而坐，秦知遇识趣地给两人添了杯茶，秦烟这才开始说话。
“早听说齐大人才智过人，虽只为大理正，但大理寺大部分职务都是齐大人在协理，可谓是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喝茶？”
齐勉不堪其赞，忙道：“王爷谬赞，王爷镇守东南，为陛下护江山，为百姓谋福祉，才是日理万机。下官不过是为陛下略进绵薄之力，怎称得上大忙人？”
“哪里，本王不过是做了身为人臣该做的。哎，齐大人可婚配了？”
“啊？”秦烟话题转的太快，齐勉茫茫然，反应了一会才道，“没有。”
秦烟似乎对这个很有兴致，脸上尽是兴奋之色：“齐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官家小姐还是平民姑娘，端庄稳重些的还是活泼开朗些的？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端庄稳重些的。我有个侄女，跟你差不多大，你看要不你们见见？齐大人，你说呢？”
“下官……还不急。”齐勉心里懊悔不已，今日来监探秦烟就是个错误。
秦知遇也直冲秦烟翻白眼，且先不说秦烟根本没有侄女，退一万步，就算凭空冒出来个侄女，秦烟是怎么能表现的那么像个媒婆的！
秦烟对齐勉的回答有些失望：“啊，不急啊，没事，我那个侄女也还不急，齐大人什么时候有成家之心了，一定要告诉我，我那个侄女真的不错。”
“……王爷真是抬举下官了。”
齐勉脸上有些尴尬，正想着怎么尽快退席，却听到楼下传来的阵阵八卦闲谈。
“听说张家出事了。”
“哪个张家？”
“都京内数得上号的有几个张家，当然是张老太师家了。”
“出什么事？”
“长子的妾室被抓奸，现在闹得沸沸扬扬，张夫人气急攻心当场晕倒。”
齐勉和秦烟对视一眼，双双出门站在栏杆处细听。
“要说这张家世代清流，张老太师还在世时，经常救济流民，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底下的人都唏嘘不已。
秦烟朝下看了一眼，众人说的唾沫横飞，好像是自家亲戚似的，叹道：“清流人家最重声誉，怎会任由流言传出来？”
“或许是底下人口风不严。”
秦烟点点头，没再说话。
为免尴尬再度上演，齐勉寻了个借口就走了。
秦知遇见不得欺负老实人，忍无可忍道：“叔叔，你干嘛要为难人家齐大人？齐大人被你问的脸都红了。还有你就我一个侄子，你哪来的侄女，我看齐大人挺好的，对你那么恭敬，却被你吓得额头都冒汗。”
秦烟脸上的笑意又浮现出来，接着他的话往下道：“是啊，我就一个侄子，要不把你许给他，我看你俩年纪相仿，齐大人模样也端正，你觉得怎么样？”
“叔叔！”
秦知遇心里直骂秦烟一把年纪了，也没个正经。
秦烟大笑：“嗨呀，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给人保媒牵线，看人两情缱绻，可惜了，这个齐勉，白白浪费我一番好意。”
平白被人保媒的齐勉正黑着脸，韩营小心翼翼地跟在身侧：“大人，战南王他……”
韩营想说他轻浮，可这两个字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口，委婉道：“和别人口中的不太一样。”
齐勉和战南王接触不多，以往战南王也只是进京述职，不过五六日便离京，朝中关于战南王的传言多是他待人平和，可没说他平和到这个程度。
齐勉道：“一人或有千面，谁知道哪个是他？”-
外头盛传张家世代清流，多年累及的清誉竟要毁在一个妾身上，张老太师和张尚书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能气活过来。
勤政殿内，应付完来往重臣，李黛清揉揉眉心，脑子疼的厉害。这些个大臣屁大点事都来报，大事小事塞了满满一脑子，李黛清简直不知该从哪开始理。
张公公适时地点了香，上了杯清热去火的茶，李黛清喝了一口才松口气。
一口气还没喘匀，张公公道：“战南王在外等候。”
“……”刚松一点的弦此刻又紧绷起来，李黛清没好气，却又只能认命，“宣。”
秦烟大步进来，隔着香料燃烧升起的氤氲之息道：“陛下万安。”
“战南王又有何事？”
秦烟道：“陛下可知张侍郎家的事？”
秦烟简单的把盛传叙述一遍，静等着李黛清的回应。
乍然听闻，李黛清和秦烟的反应一模一样：“张禹治家严谨，怎会容许此事外传？”
“臣也是这般想的，齐大人给的回答是底下人口风不严。”
李黛清抬眸：“齐勉？”
“是。”秦烟补充道，“哦，上午在茶楼偶遇齐大人。”
李黛清对此没作回应：“或许真如他所说底下人口风不严。”
香炉里香气化作袅袅薄烟，和茶气混合在一起，在两人面前遮起一道屏障。
秦烟打量着李黛清，道：“陛下，齐大人可已有良缘？”
李黛清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又立马被长久以来的漠离冷静代替：“不知。战南王似乎对齐大人很感兴趣。”
秦烟笑道：“齐大人才干过人，臣很欣赏，臣很愿交他这个朋友。”
有无良缘和交朋友有何干系？
李黛清不觉得秦烟只是来传小道消息，顺便告诉她，他要和齐勉交朋友，可秦烟拐弯抹角的态度，大有左顾而言他之意，只是这个“他”只的是什么，李黛清暂且不得而知。
李黛清忽然很想问问齐勉，秦烟在打什么哑谜，但是得先把秦烟赶走。
李黛清道：“战南王要不留下用午膳？”
“谢陛下。”
李黛清：“……”真不客气。
不消一刻，战南王在宫里用午膳的消息就传到了齐勉的耳朵里。
“什么？！”
“大人，是真的，陛下问他要不要再宫里用膳，战南王立刻就答应了，毫不犹豫。”
这个秦烟到底要干什么？
齐勉实在瞧不透他。
“算了。谨安王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暂时没有，谨安王出宫之后，直接回了王府，没再出来，王府也无人来往。”
齐勉点点头，意料之中。
谨安王刚回京，因着以前被议储的事，他心里大概也知道盯着他的大有人在。就算他真有什么预谋，也不会即刻便有动作。
想着已经过了午膳时间，战南王应该已经出宫，齐勉换了身衣服又往宫里去。
战南王好些日子没吃到御膳了，实在想念，今儿算吃了个饱。
出宫路上，秦知遇对自己这没个正经的叔叔是真心欲哭无泪：“叔叔，你是真没看懂陛下的意思吗？陛下哪里是留你用午膳，那分明是让你赶快走！”
“我知道啊。”
“什么？你知道！知道你还留下！”秦知遇担心道，“原本我们这次回京就是不合礼数，你又是和谨安王一同回京，陛下对于谨安王是什么态度我们心知肚明，别人还不知道私底下怎么议论你呢，况且你还手握兵权，陛下是否对你有所忌惮我不知晓，但若我是陛下，我一定忌惮你……”
秦烟一巴掌拍在秦知遇的后脑勺，低声道：“说什么呢，什么若是陛下，这话也能乱说的，让人听了平白惹非议。”
正午阳光将两个人的影子缩的极短，秦知遇揉揉脑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叔叔，你在陛下面前恭敬点。”
“小子，叔叔什么时候用得着你说教了。”
隔着很远，齐勉认出了正朝宫门方向而来的两个人，心里暗骂一声，怎么又碰见这个碎嘴子。
“哎呦，齐大人，又见面了。”
“王爷。”
秦烟笑哈哈的：“我就说齐大人是大忙人吧，你看，这么大热天，齐大人宁愿不午休，也要进宫，敢问谁能有齐大人尽职？本王就不行，本王宁愿公务堆成山，也得午休，不然下午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齐勉：“……”
秦知遇：“……”
秦烟：“齐大人是要说张侍郎的事吗？”
齐勉：“……”
秦烟大手一挥：“齐大人不用说了，陛下现已知晓。”
“啊？”
秦烟诚恳地颔首点头：“嗯，本王告知陛下的。”
“……”
齐勉嘴角抽抽，干笑道：“王爷嘴真快。”
秦烟没半点尴尬，甚至有点喜以为荣：“一向如此，一向如此。这事陛下早晚要知道的。张侍郎的兄长，前户部尚书张邂算起来还是陛下的姐夫呢。”
“姐夫？”
秦烟脸上尽是惊讶：“齐大人不知？”
“什么？”
“张尚书的夫人，是先皇后的表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