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效国
战南王府是东南捷报传来时，先帝便下旨工部建造，秦烟得胜归来已大体完成。战南王府四个字便是先帝御笔亲题，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晌午过半，秦知遇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秦烟的身影，猜测他必流连于哪家酒楼呢，遂出门寻他。
正值暑夏，路边的野草都晒得打绺儿，何况人呢？秦知遇一边骂秦烟一边眯着眼进了家面馆。
面馆背光，初进时，曝晒过的秦知遇两眼一黑，险些晕倒，幸被店小二扶了一把。
“嘿呦，客官，当心！”
秦知遇闭着眼稳了稳身子：“多谢多谢。”
“客官，吃点什么？”
“招牌的来点吧。”
“诶好，只有那边还有个座，您委屈一下。”
耳边尽是话语声，秦知遇睁开眼才发现满满当当，果然只剩角落里还有个空位。
秦知遇抹了把汗，抬脚欲走，一位姑娘与他擦肩而过，抢先坐下。
“……”秦知遇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怒气冲冲地踏过去，“这位姑娘，先来后到懂吗？”
座位上的姑娘满脸疑问地看了看秦知遇，：“懂啊，我先来的，所以我坐这。”
秦知遇没见过抢地盘抢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咬牙切齿道：“明明就是我先来的，你占了我的位置！”
“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位置，你也没坐啊。”
有理有据。
秦知遇气得点点头：“行，我证明给你看。”
秦知遇把刚才的店小二叫过来当面对质，谁知店小二看到那位姑娘时，突然一脸谄笑：“戚小姐……”
秦知遇嘲道：“七小姐，我还六少爷呢。你俩认识是吧，今天就是皇帝来了，你也得把座位还给我。”
“啧，你急什么？”戚云欢转头问店小二情况，得知之后，脸不红心不跳地看向秦知遇，“一起，行吗？我占一半，你占一半。”
秦小将军想着也没必要和一个姑娘一般见识，况且也不想多费口舌，妥道：“行吧，行吧。”
戚云欢笑道：“多谢秦小将军了。”
秦知遇端看了戚云欢一阵，确定这张脸他没见过，“你认识我？”
“不认识。”
“那你……”
话没说完，戚云欢指了指他腰间的玉佩：“你衣着华丽，想必不是普通人家。再者，遍看都京，没有哪家豪门贵族玉佩上的花纹是这样的，想来便只剩下刚回京的战南王和谨安王了，听说战南王回京时把侄子也带来了，我猜想眼前便是秦小将军了。”
秦知遇目瞪口呆：“佩服佩服，敢问姑娘芳名？”
戚云欢没回答他的问题，早上听爹爹说战南王今日在张府陪同查案，万一这秦知遇说漏了什么，难保她爹不会知道她偷跑出来的事。
店小二把招牌面食端上来，秦知遇一看脸都白了，嘟嘟囔囔道：“又是面啊，自从来了都京，我已经连吃好几天面了，这北方种小麦，难道就天天吃面吗？”
店小二笑道：“咱们这是面馆，当然吃面了，您若不想吃，我们还有饺子，您看……”
秦知遇苦着脸拿筷子在碗里一戳一戳的，戚云欢听不下去，回道：“哦，我们北方种小麦便是日日吃面，南方种水稻，莫不是日日都是米饭了？秦小将军怎么还有地域偏见呢？”
秦知遇不知道哪个字得罪这位‘七小姐’了，连忙摆手：“不是，没有。”
戚云欢冲他微微一笑，笑意又瞬间消失，起身便走了-
齐勉这顿饭吃的真心累，他不知道秦烟是否借着朋友的名义在试探他。
终于等秦烟这位爷吃好了，他又要跟着进衙门，齐勉回身将他拦在外：“王爷，案情细节您不便知晓，还是回避吧。”
秦烟刚抬起的脚又放下：“好。”
回避就回避吧，秦烟悠闲地在衙门外转了一圈就回去了。暑热稍散，清风徐来，秦烟拎了一盒点心前脚进府，后脚秦知遇就回来了。
秦知遇看到秦烟便是摆出一张臭脸：“小叔叔，你去哪了？”
“我找齐勉啊。”
秦知遇努努嘴：“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秦烟耸耸肩：“他不让我进衙门。”
秦知遇百思不得其解：“小叔叔，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嗯，怎么说呢，讨好一个小官呢？”
“小官？”秦烟笑笑，目光里有种其心莫测，“他可是陛下的近臣，整个暗卫营都归他统管。”
“暗卫营？”秦知遇从来没听说过，“小叔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知道什么？”
秦知遇立在秦烟面前，神情严肃，正色道：“小叔叔，你此次回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急于确认：“是保护陛下的吧？”
秦家家训“忠君效国”，秦知遇虽娇贵难养，但忠君效国四个字深深刻在他的骨血里。
秦烟骁勇善战，沙场上流的每一滴血都是为了报效家国，正因如此，秦知遇对秦烟格外敬重。
除却骁勇，秦烟更是思虑颇深，也是如此，秦知遇有时候觉得他看不懂秦烟。
秦烟知他何意，挑眉反问：“不然呢？”
“那你是为了和齐大人讨好关系，所以才日日去找他？”
秦烟不答反问：“齐勉对我有敌意，又曾监视我，你觉得是谁授意的？”
“是……”秦知遇皱着眉，声音也小了许多，“陛下？”
秦烟仰头望着淡蓝色的长空：“多半是。藩王割据自史以来便是最大的威胁，除了谨安王，便是我，何况我还是一个异姓王。陛下为了稳固朝堂殚精竭虑这么多年，她不允许身边有这样的威胁，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
秦烟坚定道：“对，所以我必须借助齐勉打消她这个念头。吾生来为报效国家，绝不做国之威胁。”
日薄西山，朱颜酡色的霞光延向天边，一道白云如同利刃将长空分为不甚清晰的两半，他收到先帝的快马传书那天也是这样。
彼时秦烟方在封地站稳脚跟，先帝的一纸传书着实让他大吃一惊。信上未言其他，只有四字——护卫新帝。
一字千斤重，他心里感慨万千。
秦知遇似懂非懂：“所以你得知谨安王要回京时，才故做偶遇，和他一起回京。可你明知这样做，陛下会心疑。”
秦烟弹了一下秦知遇的额头：“只要兵权在我手里，不论我何时回京，陛下都会忌惮我，倒不如明晃晃地和谨安王一起，也好知晓他的动向。谨安王这个人不可小觑，若他真有意谋反，单是陛下身边的人很难抵挡。”
秦知遇还是不明白：“为了保护陛下，你又是接近齐大人，又是提防谨安王，直接告诉陛下不就好了，何必兜这么大圈子？”
“怎么告诉陛下？难道我直接说陛下，我是来保护你的，不是来谋反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秦知遇坐在石墩上，仰着头看秦烟：“你怎么确定齐大人会让陛下打消这个念头呢？齐大人现在对你可是敌意颇深。”
说起来秦烟就头疼，齐勉这个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这两天都示好在他身上并没有得到什么喜人的效果。
“不确定，我再想想。”
秦知遇撇撇嘴：“切，小叔叔，那你说了这么些还不是跟没说一样。”
秦烟恶狠狠地看着他：“皮痒了是吧。”-
天将黑，齐勉才顶着朦朦月色回府。衙门里的情形一直在他脑子里打转。
——仵作：“张夫人虽大动肝火，却也不至死。”
——仵作：“有一种药吃了会心火大旺。”
——张府丫鬟：“昨日晚膳时，杨姨娘说怕夫人这几日伤心过度，便炖了补品送过来。杨姨娘经常给夫人送补品的。”
……
送补品是假，在补品是下药才是真吧。
齐勉心里有了猜测。
这是杨瓷早就布好的局。
她深知王秋情和张邂感情深厚，借送补品为由，趁机下药，第二日又故意被发现，药的作用更是加剧了王秋情的愤怒，导致王秋情骤死。
只是她杀王秋情是为了什么？
齐勉喃喃道：“杀了王秋情她能得到什么呢？还是王秋情藏了什么秘密？”
——郎明：“张家夫妇不与人交恶，不代表别人也不与他交恶。”
齐勉蓦地一愣，是了，王秋情久处内宅，不与人交恶，但张邂身为朝廷命官，总有得罪人的时候。且张邂和王秋情夫妇一体，张邂已死，有些秘密或许只有王秋情知道。杨瓷杀王秋情便是为了灭口，不对，不是杨瓷，是真凶。如此看来，张邂的死怕是也有蹊跷。
韩营走了进来，递上一张纸条，低声道：“派去谨安王府的人送来的。”
——谨安王午膳时进宫，半个时辰后出宫，去往红袖招，至此未出。
从未听说过谨安王流连风月之地，怎么刚回京就往红袖招了？
纸条从角开始被烛火吞噬，橙红的火星碰到纸的那一刻，咻然变得旺起来，肆意疯狂，瞬间便侵蚀殆尽。
齐勉摸了一下桌上的纸灰，道：“继续盯着。”
齐勉说完起身往外走，韩营追道：“大人，这么晚了，您上哪？”
“皇宫。”
晌午过半，秦知遇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秦烟的身影，猜测他必流连于哪家酒楼呢，遂出门寻他。
正值暑夏，路边的野草都晒得打绺儿，何况人呢？秦知遇一边骂秦烟一边眯着眼进了家面馆。
面馆背光，初进时，曝晒过的秦知遇两眼一黑，险些晕倒，幸被店小二扶了一把。
“嘿呦，客官，当心！”
秦知遇闭着眼稳了稳身子：“多谢多谢。”
“客官，吃点什么？”
“招牌的来点吧。”
“诶好，只有那边还有个座，您委屈一下。”
耳边尽是话语声，秦知遇睁开眼才发现满满当当，果然只剩角落里还有个空位。
秦知遇抹了把汗，抬脚欲走，一位姑娘与他擦肩而过，抢先坐下。
“……”秦知遇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怒气冲冲地踏过去，“这位姑娘，先来后到懂吗？”
座位上的姑娘满脸疑问地看了看秦知遇，：“懂啊，我先来的，所以我坐这。”
秦知遇没见过抢地盘抢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咬牙切齿道：“明明就是我先来的，你占了我的位置！”
“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位置，你也没坐啊。”
有理有据。
秦知遇气得点点头：“行，我证明给你看。”
秦知遇把刚才的店小二叫过来当面对质，谁知店小二看到那位姑娘时，突然一脸谄笑：“戚小姐……”
秦知遇嘲道：“七小姐，我还六少爷呢。你俩认识是吧，今天就是皇帝来了，你也得把座位还给我。”
“啧，你急什么？”戚云欢转头问店小二情况，得知之后，脸不红心不跳地看向秦知遇，“一起，行吗？我占一半，你占一半。”
秦小将军想着也没必要和一个姑娘一般见识，况且也不想多费口舌，妥道：“行吧，行吧。”
戚云欢笑道：“多谢秦小将军了。”
秦知遇端看了戚云欢一阵，确定这张脸他没见过，“你认识我？”
“不认识。”
“那你……”
话没说完，戚云欢指了指他腰间的玉佩：“你衣着华丽，想必不是普通人家。再者，遍看都京，没有哪家豪门贵族玉佩上的花纹是这样的，想来便只剩下刚回京的战南王和谨安王了，听说战南王回京时把侄子也带来了，我猜想眼前便是秦小将军了。”
秦知遇目瞪口呆：“佩服佩服，敢问姑娘芳名？”
戚云欢没回答他的问题，早上听爹爹说战南王今日在张府陪同查案，万一这秦知遇说漏了什么，难保她爹不会知道她偷跑出来的事。
店小二把招牌面食端上来，秦知遇一看脸都白了，嘟嘟囔囔道：“又是面啊，自从来了都京，我已经连吃好几天面了，这北方种小麦，难道就天天吃面吗？”
店小二笑道：“咱们这是面馆，当然吃面了，您若不想吃，我们还有饺子，您看……”
秦知遇苦着脸拿筷子在碗里一戳一戳的，戚云欢听不下去，回道：“哦，我们北方种小麦便是日日吃面，南方种水稻，莫不是日日都是米饭了？秦小将军怎么还有地域偏见呢？”
秦知遇不知道哪个字得罪这位‘七小姐’了，连忙摆手：“不是，没有。”
戚云欢冲他微微一笑，笑意又瞬间消失，起身便走了-
齐勉这顿饭吃的真心累，他不知道秦烟是否借着朋友的名义在试探他。
终于等秦烟这位爷吃好了，他又要跟着进衙门，齐勉回身将他拦在外：“王爷，案情细节您不便知晓，还是回避吧。”
秦烟刚抬起的脚又放下：“好。”
回避就回避吧，秦烟悠闲地在衙门外转了一圈就回去了。暑热稍散，清风徐来，秦烟拎了一盒点心前脚进府，后脚秦知遇就回来了。
秦知遇看到秦烟便是摆出一张臭脸：“小叔叔，你去哪了？”
“我找齐勉啊。”
秦知遇努努嘴：“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秦烟耸耸肩：“他不让我进衙门。”
秦知遇百思不得其解：“小叔叔，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嗯，怎么说呢，讨好一个小官呢？”
“小官？”秦烟笑笑，目光里有种其心莫测，“他可是陛下的近臣，整个暗卫营都归他统管。”
“暗卫营？”秦知遇从来没听说过，“小叔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知道什么？”
秦知遇立在秦烟面前，神情严肃，正色道：“小叔叔，你此次回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急于确认：“是保护陛下的吧？”
秦家家训“忠君效国”，秦知遇虽娇贵难养，但忠君效国四个字深深刻在他的骨血里。
秦烟骁勇善战，沙场上流的每一滴血都是为了报效家国，正因如此，秦知遇对秦烟格外敬重。
除却骁勇，秦烟更是思虑颇深，也是如此，秦知遇有时候觉得他看不懂秦烟。
秦烟知他何意，挑眉反问：“不然呢？”
“那你是为了和齐大人讨好关系，所以才日日去找他？”
秦烟不答反问：“齐勉对我有敌意，又曾监视我，你觉得是谁授意的？”
“是……”秦知遇皱着眉，声音也小了许多，“陛下？”
秦烟仰头望着淡蓝色的长空：“多半是。藩王割据自史以来便是最大的威胁，除了谨安王，便是我，何况我还是一个异姓王。陛下为了稳固朝堂殚精竭虑这么多年，她不允许身边有这样的威胁，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
秦烟坚定道：“对，所以我必须借助齐勉打消她这个念头。吾生来为报效国家，绝不做国之威胁。”
日薄西山，朱颜酡色的霞光延向天边，一道白云如同利刃将长空分为不甚清晰的两半，他收到先帝的快马传书那天也是这样。
彼时秦烟方在封地站稳脚跟，先帝的一纸传书着实让他大吃一惊。信上未言其他，只有四字——护卫新帝。
一字千斤重，他心里感慨万千。
秦知遇似懂非懂：“所以你得知谨安王要回京时，才故做偶遇，和他一起回京。可你明知这样做，陛下会心疑。”
秦烟弹了一下秦知遇的额头：“只要兵权在我手里，不论我何时回京，陛下都会忌惮我，倒不如明晃晃地和谨安王一起，也好知晓他的动向。谨安王这个人不可小觑，若他真有意谋反，单是陛下身边的人很难抵挡。”
秦知遇还是不明白：“为了保护陛下，你又是接近齐大人，又是提防谨安王，直接告诉陛下不就好了，何必兜这么大圈子？”
“怎么告诉陛下？难道我直接说陛下，我是来保护你的，不是来谋反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秦知遇坐在石墩上，仰着头看秦烟：“你怎么确定齐大人会让陛下打消这个念头呢？齐大人现在对你可是敌意颇深。”
说起来秦烟就头疼，齐勉这个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这两天都示好在他身上并没有得到什么喜人的效果。
“不确定，我再想想。”
秦知遇撇撇嘴：“切，小叔叔，那你说了这么些还不是跟没说一样。”
秦烟恶狠狠地看着他：“皮痒了是吧。”-
天将黑，齐勉才顶着朦朦月色回府。衙门里的情形一直在他脑子里打转。
——仵作：“张夫人虽大动肝火，却也不至死。”
——仵作：“有一种药吃了会心火大旺。”
——张府丫鬟：“昨日晚膳时，杨姨娘说怕夫人这几日伤心过度，便炖了补品送过来。杨姨娘经常给夫人送补品的。”
……
送补品是假，在补品是下药才是真吧。
齐勉心里有了猜测。
这是杨瓷早就布好的局。
她深知王秋情和张邂感情深厚，借送补品为由，趁机下药，第二日又故意被发现，药的作用更是加剧了王秋情的愤怒，导致王秋情骤死。
只是她杀王秋情是为了什么？
齐勉喃喃道：“杀了王秋情她能得到什么呢？还是王秋情藏了什么秘密？”
——郎明：“张家夫妇不与人交恶，不代表别人也不与他交恶。”
齐勉蓦地一愣，是了，王秋情久处内宅，不与人交恶，但张邂身为朝廷命官，总有得罪人的时候。且张邂和王秋情夫妇一体，张邂已死，有些秘密或许只有王秋情知道。杨瓷杀王秋情便是为了灭口，不对，不是杨瓷，是真凶。如此看来，张邂的死怕是也有蹊跷。
韩营走了进来，递上一张纸条，低声道：“派去谨安王府的人送来的。”
——谨安王午膳时进宫，半个时辰后出宫，去往红袖招，至此未出。
从未听说过谨安王流连风月之地，怎么刚回京就往红袖招了？
纸条从角开始被烛火吞噬，橙红的火星碰到纸的那一刻，咻然变得旺起来，肆意疯狂，瞬间便侵蚀殆尽。
齐勉摸了一下桌上的纸灰，道：“继续盯着。”
齐勉说完起身往外走，韩营追道：“大人，这么晚了，您上哪？”
“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