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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闭嘴
    郎明不知道齐勉在打什么主意,他不过是怕打草惊蛇,寻个由头,这齐勉怎么还真研究上了,他一把将账簿夺过来:“谁说这个了?”

    怎么被夺走的,齐勉又怎么夺回来,还十分爱惜的把皱了的角抚平,翻开一页只给郎明看:“你看张大人经手的账簿条理清晰,你那个侍御史真该好好学学。”

    齐勉冲他使了个眼色,郎明心下了然,也啧啧夸奖起来:“可不嘛,回去便让他们好好学学。”

    齐勉和郎明一应一和地看完张邂经手的所有账簿,郎明伸个懒腰,心里直嘀咕,户部真不是人干的事,这么多数目,看的他头昏脑涨,眼都快瞎了。

    郎明拍拍齐勉的肩:“走啊,请你吃饭。”

    去酒楼的路上,郎明不停地揉眼,魔怔了似的,只要他一睁眼,眼前便是一连串的数字,连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齐勉也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我快要瞎了。”郎明仿佛昏睡多日初醒的模样,耷拉着眼皮,哪还有早上的朝气与活力,“你看出什么了吗?”

    “你呢?”

    郎明道:“每笔数目都蔚为可观。”

    齐勉淡淡道:“不错。以东南盐引为例,虽从来都是官府管理,但各路商人若想做这方面的生意,只需花钱买盐引,开盐路,先帝在时就有盐引的售卖记录……”

    泰安三十五年,盐引售量一百万引,盐商赚银一千万两以上,上交盐税四百万两;

    泰安三十八年,盐引售量一百四十万引,盐商赚银一千五百万两,上交盐税五百五十万两;

    新帝即位,朝野波动,盐引售量直线飙升。

    永宁元年,盐引售量二百一十万引,盐商赚银进两千二百万两,上交盐税九百万;

    永宁三年,盐引售量一百五十万两,盐商赚银一千五百万两,上交盐税六百万两;

    去年,盐引售量一百八十万两,盐商赚银一千七百万两,上交盐税七百五十万两。

    ……

    “如此还只是盐税一项,若算上土地税、商税等等,数目大的令人咋舌。”

    几百上千万两的银子让人想都不敢想,郎明听着直起鸡皮疙瘩:“这么详细,你是如何得知的?”

    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不仅仅是令人瞠目的数字,更是齐勉平淡地不带一丝情绪的语气,仿佛只是叙述自己早上吃了几块糕点一样寻常。

    齐勉没答话,只是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郎明倒是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究,他满心的都是令人神往又敬而远之的白花花的银子,郎明满腹疑问:“可即便如你所说,海一样的银子上交,为何国库依旧空虚?去年秋,张云泽将军快马递回的折子上写了请求援拨军饷,为此朝堂上文臣武将可闹得不轻。”

    齐勉猜到郎明就要这么问,应道:“方才所说的也不过是纸上记的些许字罢了,谁能把纸上的几个字当做真话听呢?到最后真正流入国库的银子有多少,谁知道?毕竟也没有人日日都去清点,大体对了也就罢了。”

    再者,建桥、修路、救灾、军队……哪个不用钱?一批接着一批的银子拨下去,国库再充裕,也有耗空的一天。

    郎明恍然大悟,驻足不前,只看着齐勉时多了些复杂不明的意味。

    齐勉也不在意这点复杂意味,他既没做祸国殃民的事,也没说大不敬的话,凭它是什么。

    郎明将齐勉拽到人际稀少的穷巷,声音低而缓:“齐大人,你故意与我说这些的吧?”

    齐勉丝毫没有胆怯之意:“郎大人这是什么话,难道不是郎大人先问我的吗?”

    郎明道:“齐大人知道的,我问的是张大人的事,可没问户部的事。”

    “可张大人是前户部尚书,我说这些也是理所应当吧。”

    “这么听来,确实。”郎明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丝笑,这丝笑与平日里爽朗明利的笑声迥然不同,带着些危险,“只是齐大人,你早就猜到张大人的死和户部的人脱不了干系了吧。你自知大理正这个身份或许户部的人不会拿你当回事,所以你故意拿我当幌子。”

    巷子出口有一家卖酒的,酿的果酒清香至极,随着风漾到巷子尽头,又被墙堵回去。

    只是这酒香萦绕在两人身侧,齐勉不觉醉,只觉这香气里藏着被人戏耍几欲杀人的刀。

    齐勉想要挣开被郎明揪着的衣领,却毫无成效,齐勉示弱道:“郎大人多心了,陛下下旨大理寺和御史台协同办案,郎大人怎么会是幌子呢?”

    郎明可不吃这一套:“齐大人,一个时辰之前你可未把我当协同办案的。需要我的时候,我是御史大人,不需要我的时候,我连跑腿的衙役都比不上。”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齐勉索性靠在墙边,两臂交叠,直直地倪着郎明,端的一副破罐子破摔,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姿态:“所以郎大人此举是要兴师问罪?”

    齐勉不再辩解,满不在乎地样子让郎明怔了怔,竟也是没话说。郎明气道:“你该不会是觉得我会抢你功劳吧?”

    “……”

    郎明拽着他不容抗拒的模样真让齐勉觉得自己好像小看了他,现在看来都是错觉。

    齐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只见郎明一愣,随即放开他的衣领,皱着脸,颇有些埋怨之意:“你早说嘛!我知晓你在大理寺不好待,又不想走人情关系,所以想靠自己的才干博一条坦荡仕途,你早说不就好了,我还能抢你的功劳吗?害我多想。”

    “……是我的错。”

    错在以为郎明真的懂了他说那些话的言外之意。

    “不过你方才说那些倒是句句在理,一批一批的银子拨下去,国库空了,成效却不大。这中间有多少人在暗中做手脚,银子到底装进了谁的口袋里,除了发财的人本身,或许也只有张大人知道了。”

    齐勉心道,你终于想到这了。

    齐勉整整衣襟,快步往外走,郎明在后边边追边喊:“去哪啊?”

    “衙门。”

    “不吃饭了?”

    “郎大人若饿了,且自己去吃吧。”

    天气这样热,王秋情和杨瓷的尸身也俱已验完,还是尽早下葬,入土为安。

    下午郎明便去吏部调了户部任职人员的全部档案,加上台院历年的有关案卷。

    纸张、竹简、书籍将屋子挤得无从下脚,郎明坐在中间,茫茫然环顾四周,隐形的犹如山一般都阴影从四面八方袭来,只俱把他压倒,再也爬不起来,郎明心里叫苦连天。

    齐勉左右睡不着,便起个大早,先是在院子里活动了几下筋骨,又要去看看郎明查的怎么样,恰逢宫里来人了。

    自几天前接了案子,李黛清便免了他的早朝,今日匆忙使人来唤他上朝,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确实是出事了,大事。

    昨晚大理寺卿和少卿连夜上折子哭诉道身子骨折了,祈求返乡养老。

    李黛清早就看着两个老家伙不顺眼,不过是看在先帝在时两位也曾立下功劳,不好卸磨杀驴,以免寒了其他朝臣的心,所以留其至今。如今两人主动引年求退,自是再好不过。      

    李黛清假模假样地思索片刻,又极为遗憾地点点头,允了。

    消息像风一样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众朝臣下了马车,一路上逢人就互相说道,直至李黛清出现。

    “寺卿和少卿引年求退的事想必各位都知道了,如今事多,大理寺的职务也需有人主力理,今日便商论一下空缺的职位该由谁补任。”

    殿下众臣议论纷纷,却也是只窃窃议论,无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底下官员经聚在一起时经常说咱们这位陛下,年纪轻,心思却多,这几年稍稍稳固些,陛下的眼睛可时时盯着官员的一举一动,就算有人选也得在肚子里烂死。

    出头椽子先烂,谁愿意站在风口浪尖上?

    李黛清倪着殿下众臣,看不出开她对此景是否满意,只听她道:“齐勉,上前。”

    齐勉心腾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大概知道李黛清的用意了。齐勉跪地垂眸:“陛下。”

    不仅齐勉,众臣心里也明镜似的。

    “朕已决意,擢升大理正齐勉为大理寺卿。各位爱卿若有异议,散朝后可来勤政殿。”

    齐勉虽已心下了然,可当李黛清亲口说出来时,他还是心颤了一下。

    越级晋升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文武百官的眼睛紧紧地钉在齐勉身上,像是要把他看穿。平时不多说一句话,几乎隐形的小官,一跃成了九卿之一,怎能不使人骇然!

    下了朝,李黛清前脚进了勤政殿,后脚监察御史站在了殿前。

    监察御史肃然站立,脸上颇有些国将不国的心痛:“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李黛清冷冷道:“那就闭嘴。”

    监察御史一凛,扑通一声跪地:“陛下,当着众朝臣的面臣怕伤了齐大人的心,因此臣没有出声,但有些话臣必须讲。齐大人年纪尚轻,虽有政绩,但朝中人才比比皆是,陛下破格提升齐大人,恐惹非议,还望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