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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流民
    自新帝即位,大理寺监牢便分为两半,一半是大牢,一半是死牢。大牢关押待审或拒不认罪的犯人,死牢关押的则是将死之人。

    以往大牢哭喊不断,叫冤声、争吵声、痛呼声……层出不绝。死牢则静得如同死人的合葬穴。

    今夜死牢倒是破天荒的闹了点动静。

    秦烟将刺客带入死牢,有意地让他们在里面转了一圈。

    将死之人麻木、冷漠的眼神,瘆人的面容,行死走肉般的躯壳……他不信这些刺客看了还能心如止水,守住他们的秘密。

    “谁派你们来的?”秦烟虽知晓不会有结果,但还是照例问了。

    果不其然,无一人应。

    秦烟走向前,蹲在其中一个面前,抓着他的肩膀,本想语重心长地吓唬一番,说不准就招了,没承想那刺客脸上竟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秦烟立即扒开他的衣领,露出一道道交错纵横的红痕——鞭痕。

    还未待他细想,刺客一连七窍流血,轰然倒地。

    秦烟探了探鼻息,全死了。

    齐勉正巧赶来,秦烟偏头道:“中毒。”

    只是刺客身上怎会有鞭痕?

    齐勉翻了刺客的衣领:“新伤,行刺之前还在被人鞭打。”

    秦烟站起身往外走:“今夜行刺有些古怪。”

    这点齐勉倒是认同。

    齐勉派人将刺客收拾了,才不紧不慢地跟上去:“确实古怪。刺客来势汹汹,却轻易被俘。不像刺杀,倒像是试探。”

    牢里静得能听见回声,秦烟憋着口气出来后,才长出一口气,他仰着头看四四方方的天:“恐又有大事发生。”

    ————

    李幽将威北侯和小世子送出门去,笑着目送他们离开才进门。

    有手下来报:“那几个人全死了。”

    李幽叹了口气,似在对那些刺客默悼:“可不要怪本王,本王只是不忍心你们受苦,让你们早生极乐,可总归也活不了几天,死前帮本王做件事,也算你们死得其所了。”

    “王爷您早知他们成不了气候?”

    李幽哼道:“李黛清若是那么容易被杀,这江山早就易主了。早听说她身边有支暗队,却不知晓实力如何,也不知是何人统管。欲成大计,则必除之。今日不过是试探一下,若能试探出来,倒也不枉我费一番心力,若是顺便能杀了她,则更是意外之喜。只是如此时刻,竟然还是护卫司的人。”

    “所以昨日威北侯遇袭,您早已猜到陛下会派战南王去清剿,故意将他支开?”

    李幽笑道:“京内各司其职,京内可调的官兵除了骁骑营,便是杜统领手下的护城军。能带兵的也没几个,杜统领要巡视城内各处,而清剿几个流寇哪里用得着骁骑营,左右战南王闲来无事,前几日不还被陛下罚去清马厩,让他去清剿再合适不过了。”

    说到战南王,更是一大患。

    李幽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净,他不是没有向战南王示好过,一次次的试探,他发现战南王这人轴得很,连带着他的小侄子也如他一般货色。

    既不能顺从,就没必要留。

    微风习习,蝉鸣阵阵,空气中似有香气怡怡,这样好的夜色战南王还能睡得着吗?

    齐勉还记得夜宴时秦烟脸色突变,说有事发生,他又问道:“清剿流寇是遇到什么事了?”

    “不是流寇。”秦烟停住脚步。

    齐勉疑道:“不是流寇?”

    威北侯也说明明是流寇啊。

    只听秦烟的声音似从胸腔里发出来:“是流民。”

    齐勉也怔得停住脚步:“流民?”

    秦烟到达威北侯遇袭之地,周遭是大片的流寇跃跃欲试,威北侯府的侍卫虽少,但未受到一点伤害,反而地上的流寇皆是捧腹蜷缩。

    秦烟当时就想,若是真的流寇,就凭那几个侍卫,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秦烟无暇多想,只能让侍卫护送威北侯先进城。他本想抓个人先问问清楚,那些人看到秦烟身后的士兵个个人高马大,霎时间吓得脸色仓惶。有些连刀都拿不起来,哪里还有一抵之力?

    待他细细盘查,才发觉打头的一排流寇看着虽凶神恶煞,实则是外强内干,隐在后面充数的就更不用说,个个面黄肌瘦。

    “是哪的流民?”

    秦烟的脸庞引在昏暗里,带着隐隐怒气:“东南。”

    齐勉顿了一下才接受,道:“正逢盛夏多雨,东南水患确实严重,但想必也有一套治理之策,且周围城镇或可一避,流民怎会千里迢迢跑到都京来?还被当做了流寇。况且听方才描述,这些所谓的流寇组织有序,想来不是自发而成,是有人刻意引导了。”

    “来京前,各处我已派人把守,有任何消息都会第一时间传书于我,可这次我没有收到消息。”

    秦烟的意思很明确,有人半路截胡,并刻意将流民引向都京。

    齐勉注视着秦烟:“王爷预备如何?”

    只见秦烟微敛的眼眸慢慢抬起,被人算计的怒意浸满双目:“将计就计。”

    翌日,早朝时,没见秦烟的影子,下朝后才得知秦烟告了假,说是后半夜淋了雨,引发旧疾,卧床调养。

    齐勉也不知是真是假,倒是李黛清得知后,准了秦烟卧府修养,并派了太医去诊治。

    众所周知,秦烟当年虽得胜凯旋,但战场上刀剑无眼,哪里能不留点伤?况且连李黛清都派了太医,应当也不会有假。众人对此倒是深信不疑。

    只是这刺客一事又要劳烦郎明了。

    郎明一下朝就寻着齐勉的身影而去,勾着他的脖子往外走:“你们昨日查的如何了?这战南王也忒弱了些,淋个雨就病的起不来床了,真是!”

    齐勉将事情大概叙述一遍,郎明一拍大腿,喊道:“这战南王别是叫人背叛了吧,原不是淋雨的原因,而是气倒了。”

    齐勉对此不置可否。

    整个街道都是湿漉漉的。昨夜雨来的又急又猛,打落的树叶沾在地上,清扫都费力,可是苦了一众丫鬟下人。

    郎明此人不拘小节,明明是齐勉的府上,他却比齐勉还自由。

    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那你觉得刺客和流民是一路的吗?”

    “不是。”齐勉道,“虽流民身上也有鞭痕,却只能说明有人刻意将他们赶到都京,且有身手的流民都被流在城外当流寇的头儿了。”

    郎明拿着一个苹果在手里翻来倒去:“那你认为刺客来自哪?”

    齐勉不答反问:“郎大人以为呢?”

    郎明伸出两根手指:“两种。一种是狱囚,一种是被流放的人。只是如此一来,搜索范围可就大了,也没有必要。”

    “嗯,郎大人说的有理。”

    ——

    秦烟一病,想巴结他的人排着队去王府探望,只是刚到门口,连门槛都进不去,便被拦住门外。

    秦知遇好歹也是从小见惯了来往人情,处理这些事也是不在话下,三两句就将来人打发走了。

    齐勉和郎明在远处望向战南王府,看着秦知遇说的口干舌燥,郎明噗的笑出声,笑够了,又有些感伤,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同情。

    “那年我父亲去世后,亲戚百官前来吊唁,我那时候也像他这么大,做的却没他好。”

    齐勉上次茶楼就看出来了,秦知遇和秦烟的关系,秦烟大抵是拿他当儿子养。战南王的心算计谋,秦知遇或不抵十之八九,却也有十之二三,跟在战南王身边,他能差到哪去。

    郎明换了个姿势站:“这么多人都被他拦在外了,我们去的话,他能让进?”

    “应该是不能。”

    果然!

    秦知遇看到齐勉两眼冒亮光,许是之前见过几次,想比起那些冠冕堂皇的老头子,他显然更愿意和齐勉说话。

    “诶,齐大人,你也来看我叔叔吗?可不巧,我叔叔说了他不见客。”

    齐勉了然,道:“那便……”

    “连我们也不见吗?”郎明还报着一丝希望,毕竟他们三个可是共患难的交情,岂是他人可比的?

    秦知遇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郎明,似在努力回想什么,只见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郎明:“你是撺掇我叔叔喝酒,害我叔叔清马棚的那个?”

    郎明:“……”

    郎明把指着他的手撇开,又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我能说不是吗?”

    一字一句都像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他郎明在别人心中的第一印象从来都是郎正清明,热情随和,他断不能允许在一个小孩儿的心中,他是一个喝花酒还撺掇别人一起的祸害。

    郎明认命地解释道:“但你说的也对也不对。”

    “哪儿不对?”

    郎明细细道:“其一我是约,不是撺掇;其二,我叫的是齐大人,没叫你叔叔去;其三,是你叔叔打头阵。”

    “真的?” 秦知遇半信半疑。

    “你大可以去问你叔叔,还有你叔叔素日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没谱吗?”

    秦知遇在门口踏了两圈,忽又想为何要同他探讨这个,他如同铁板立于门前,任谁使何招数都休想进府。

    秦知遇一脸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进的表情:“叔叔说不见客,你们走吧,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进去的。郎大人,你解释了我也不会让你进。”

    接着便是沉重的关门。

    “……”郎明指了指朱红色的大门,“方才夸他那句我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