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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抗旨
    傍晚的风添了些许微凉,傅川尧蹲在荷花池边丢石子,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些骂人的话。

    他拿起一颗小石子瞅准方位,扬手用力扔过去,石子落在荷叶上,发出当的一身,荷叶摇摇晃晃半晌,许久才稳了跟。

    看力道和他眼里的凶狠,应当是把荷叶当成了秦知遇。自知不是对手,心中怒气消散不去,只能借外物祛除些许。

    李幽将全过程都揽入眼底,待傅川尧又要发射时,他才走到他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背。

    傅川尧当即跳起来,后背火辣辣,又闷闷地疼,傅川尧拧着脸,反手摸向后背。

    李幽沉下脸,语气也生硬了不少:“受伤了为什么要撒谎?”

    傅川尧一听泪都要出来了,背过身去,眼珠子只朝上看:“丢人。”

    李幽瞧他这个样子,又怕他真的出事,让宫人去叫太医来看诊:“有什么好丢人的。秦小将军自小跟着战南王出入军营,他甩那一下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者说了,你自小养尊处优,老侯爷打你的次数一巴掌都数的过来,你哪里能受得住?”

    李幽越说,似乎如火中加薪,寒冰覆雪,傅川尧的怒气越大,直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叫嚣。

    秦知遇,我们的梁子结下了。

    李幽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安慰道:“好了,好了,别想这个了。下午那些贵女有没有看上的?”

    傅川尧的嗓子哑了一些,似能听出一丝哭腔:“太妃娘娘给你选妃,又不是给我选,问我做什么?”

    傅川尧又接着蹲在荷花池边,继续仍石头,一次比一次用力。

    李幽也不嫌池边泥土,坐在地上陪傅川尧仍石子,只不过他仍的十分有规律,先是将石子扔在一株落单的荷花四周,泛起的圈圈涟漪交错在一起,凌乱却又能看出分属于哪一圈圈圈涟漪将落单的荷花死死包围,最后才是一击即中荷花正心。

    傅川尧身边积起的石子很快用光,他刚要起身,李幽递给他一把,顺便道:“你看上哪个,我都可以帮你。”

    傅川尧回想去下午三五成群的娇小姐聚在一起谈笑,虽赏心悦目,但他并不喜欢:“我不喜欢娇滴滴的小姐。”

    “喜欢性静的书生?”

    傅川尧脑袋里似有小锤突然敲了一下,他转过头,连带着上半身一起转过。

    李幽不久前才回京,那他便不是在京听到的,傅川尧自嘲一笑,随即又是恨意横生:“连西南的人都知道了,岂不是举国上下都知道我傅川尧逼的书生自尽。哼,那家人还真是贱骨头,当初装腔作势地说要去告我,要让我血债血偿,最后还不是收了钱,麻溜的滚了,谁知竟还大肆宣扬。”

    事情发生时,威北侯并未在家,侯爷夫人亲自拿了银票去找,劝他们放弃报官,并承诺若是他们咬死这个秘密,侯府会另付一笔封口费。那家人当初激动地两眼放光的神情,他现在还历历在目,转头竟被骗了。  

    老侯爷回来后,大发雷霆,但碍于事情已经解决,他只能管教不成器的儿子。傅川尧被打得皮开肉绽,如今背上还有疤痕。

    “呵!早知还不如听我的,拖出去狠狠打一顿,奄奄一息的时候他们还能闹吗?”

    实则老侯爷动狠,不只是因为他闹出了人命,更是因为他错后不知悔改,张口闭口的打杀。

    老侯爷戎马半生,战场上杀得都是欺我辱我的仇敌,护得是央央疆土和黎民百姓。他却不知他教的儿子竟是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顽劣之徒。

    李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抚他的情绪,毕竟他没体会过,自己在他人口中是如此邪恶之辈是什么感受,他只能道:“老侯爷和侯爷夫人那么做也是为了你的名声考虑,怕你担了恶名,谁知……”

    “名声?”傅川尧讪笑道,“到确实是为了名声,可不是我的名声,他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威北侯的名声,他怕的哪是我担恶名,他怕的是我拖累他!”

    傅川尧的情绪有些激动,胸膛一起一伏,眼里迸发着火星。

    李幽倒是神色自若,这些话他自是不必说给自己听。

    “他看不起我,在他心里我一无是处,我比不得武将上阵杀敌,比不得文官谋略天下,连他营里一个小小的守卫,我都比不上。”

    云层遮了霞光,只朦胧的天际边透着一丝夕阳,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像眼前被掩了一层纱。

    李幽安抚傅川尧的手慢慢停止,削瘦的脸庞因着天色昏暗而隐隐看不清神色。

    先帝也是这样想的吧。

    他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先帝,既要把皇位传给李黛清,又为何不阻止谣言。在所有人都信以为真,他自己也信以为真时,他亲手打破了这个谣言。

    那些也曾信以为真,抻着脑袋要和他攀关系的人,此刻却仿若听了一个笑话,一笑而过,那些做过的攀附都烟消云散。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如何收场,所有人都在笑他自不量力。

    他真的很狠先帝。

    百官朝拜、万民敬仰……

    所有人都这样说,所有人都用看待储君的眼神看他。

    他在众人的期盼中做好了准备。

    可天堂到地狱,仅是一句话,

    ——拥公主为帝。

    多可笑!

    一台戏苦练几月的戏子登台前被名角替代,尚且能气出一条血瀑。

    他呢?

    若是当时先帝一早立了李黛清为储君,解了群臣之疑,安了群臣之心,或许他不会这样恨他。

    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他的一生或许毁在群臣的期望中,或许成在自己的恨意中。

    李幽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傅川尧说:“那就做出一番成就来让他看看。”——

    晚间,李黛清想着齐勉应该已经上路了,她闲来无事,散着步子到了御花园。

    夜间御花园别有一番滋味,瞧不清各色各样的花,可花香混合在一起又萦绕在鼻尖,时时刻刻在勾着人寻它深处。

    视线渐弱,耳力却愈增。

    不知是风吹还是鸟惊,园中发出异响,李黛清一惊,有是刺客?

    张公本想喊护卫过来,却被李黛清拦下。

    声响消失了。

    李黛清往甬路中央进了一小步,灯笼举高,目光直视着声源处,冷冷道:“谁!”

    暗黄的烛火下,她的目光越发凌厉,如同随时迸发的刺刀,闪着冰冷的银光。

    张公怕出意外,他死了倒是无碍,若伤及陛下,他就是万箭穿心也难弥补。

    张公伸手护在李黛清身前,惶然道:“陛下,未保安全,您还是尽快回殿,让护卫司的人搜查御花园。”

    李黛清惘然未听,继续朝声源处走。

    她直觉,不是刺客。

    “再不出来,休怪朕要你小命!”

    簌簌落落几声轻响后,是踩着树叶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黑影跪在李黛清面前:“陛下……”

    李黛清提了灯笼看:“韩营?你……”

    不是该和齐勉一起去找秦烟吗?

    齐勉没带韩营去,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了。

    韩营心道自己真是太不小心,大人走之前特意嘱咐暗中保护的。

    还没护,就露馅了。

    韩营倍感愧疚:“陛下,大人让属下在宫里护您周全。”

    他又抗旨了。

    也是,他抗过的旨还少吗?

    齐勉这个人听话,却也不听话。他唯李黛清马首是瞻,却总是在护李黛清周全这件事上像个处处与她作对的佞臣。

    李黛清见怪不怪:“他何时走的?”

    “入夜。”

    李黛清算了算时辰,应该出城不近了。

    她有些担心齐勉。

    齐勉与她虽为君臣相称,但她心里总也觉得齐勉就像她弟弟。

    出任务会担心他,受伤了自己也会心疼,犯错时总也舍不得重惩。

    此次独身行至东南,不知会遭遇什么。

    东南水患频发,长久以来,虽有治理之法,但此事牵涉巨多,战南王恐难分于他多余之力。

    齐勉这个人又好强得很,事未完成,绝不复命。哪怕弄的自己遍体鳞伤,也要出色完成使命。

    像用一点出彩邀赏的小孩儿。

    向谁邀赏?

    向陛下邀赏。

    向她李黛清邀赏。

    李黛清想到这些,不着痕迹地笑了笑,齐勉啊齐勉,当初她真是捡了个宝。

    张公提醒道:“陛下,起风了,回去吧,小心着凉。”

    清凉的夏风吹着她的裙摆,李黛清又站了一会,张公再次提醒时,她才回去。

    “玉太妃今日遍邀高门贵女,可有她看上的?”

    张公道:“有。张侍郎家的二小姐,戚云欢。”

    “戚云欢?”李黛清对朝中官员中家眷的事也知之甚少。

    张公早已将这些打听得一清二楚:“是。二小姐随母姓。戚二小姐是崎阳伯的外孙女。”

    玉太妃打着什么算盘,李黛清心知肚明,一挑眉,打有些嘉许之意:“她倒是会选。”

    怕不是冲着戚云欢去的,而是冲着张云泽去的吧。

    “玉太妃还将先帝赐的玉刻赏了戚二小姐,不过谨安王从头到尾均未在场。”

    李黛清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玉太妃执管后宫这么些年,性子强势,谨安王就算有心挑选,也未必能入玉太妃的眼。况且若是他真自己挑了,又挑得不合宜,怕是别人会说他居心不良。他脑子清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