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皮厚
泥泞小道上，前前后后的人走得稀稀拉拉。大人躬着腰，拄着路边捡的木棍，小孩畏畏缩缩地拽着大人的衣角。
黑云乌压压地顶在头上，像是随时随地要把人吞噬。路旁是两道树林，高大的树干，浓密的树叶，将光遮的一丝一缕都渗透不进。往里看，那是渐进的黑。不刮风还好，一刮风，满片的树叶被吹的怕打在一起，发出的沙沙声直吓得人心寒。
其中一个便衣抬头看了看天：“这天看着像是又要下雨了，得抓紧时间赶路了，要不然到不了下一站，咱们都得淋雨。”
“嗯，说的也是。”另一个身着便衣的男人看见那些人慢吞吞的样子，手执绳鞭，凶神恶煞地揣在老人身上，“看什么看，赶紧往前走，再看，把你扔进树林里喂野兽！”
老人被一脚踹翻在地，按着腰，挣扎着要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小孩吓得跪在那人身边，嘴里直哭喊。
哭喊声响彻在阴冷的林间小道里，惊地林子里群鸟乱飞。
便衣抬起鞭子就要抽在还走身上，猝不及防间，老人挡在孩子身前，只听得一声惊呼，老人脸上，连带着脖子上多了一条血痕。
一行的其他人颤颤巍巍地躲着一旁，虽看不得他们恃强凌弱，但又无可奈何，他们自身都难保，又有何力去就别人？
“老不死的！今日因因为你耽误了行程，就把你和你的孙子一起去丢去喂狼！”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
一行人又断断续续地上路。
那一鞭子实在厉害，老人原本身体多病痛，加之刚躲过洪涝，如今又扎扎实实挨了一鞭子，哪里还能撑得下去，奄奄一息地卧在路中间，浑浊的老眼看了孙子一眼，就一命呜呼。
便衣丝毫没有愧疚，甚至不为所动，粗暴地拖起小孩，拽着他往前走，小孩扑腾几下，又打又踹。便衣被闹得无法，一下子将小孩甩在路边。没承想，下手太重，小孩的太阳穴撞在石头角上，瞬间太阳穴溢出血色，小孩没了气息。
众人惧得停了呼吸，哆哆嗦嗦地不敢看，不敢出声，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啧，你就不能收敛点？在这么死下去，别说到都京，半路上就死绝了。”
“那有什么办法！就是一群短命鬼，大不了路过祈州城时再找几个补上不就行了吗？啰里吧嗦的……呃……”
一道飞矢穿进便衣的胳膊，凌厉的箭气将人带翻在地，便衣只消得愣了一眨眼的功夫，就颤抖着臂膀在地上打滚。
紧接着交错不齐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随之还有驭马的高声，在风中显得更加嘹亮。
马蹄声迫近。马上的人响怀里拉紧缰绳，一个起仰，几声乱踏之后，稳稳当当地停在行人面前。
“你、你……陈将军……”另一个未被流矢射中的便衣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丢了马鞭，吓得跪在地上。
那人口中的陈将军是战南王麾下的大将陈宁，也是战南王的心腹。战南王北上都京之前，曾交代他有事及时禀报。此次东南大涝，他一早便书信战南王，谁知有人中间拦截书信，致使差点酿成大祸，他自知难辞其咎。
陈宁侧身下马，一张肃穆的脸上全是杀意，他一步一步重重地踏在地上，在人听来，如同取人狗命的阎王爷。
陈宁停在被刺杀的便衣的身前，看畜生一样的眼神斜倪着他。
那人忍着痛，双腿并用地往后退。
陈宁撇见死去的小孩和老人，怒气喷涌而出，抽刀刺入那人大腿。
只听的一声嘶吼，那人晕了过去。
另一个便衣早就被吓得冷汗频出，结巴道：“陈陈陈将军，我也是受人指使，不不不关我的事，我、我……不关我的事。”
陈宁蹲在他的面前，鹰眼一般都双眸死死把他定住：“在哪接头？路上可还有别人？”
便衣往身后指了指：“路过祈州城的山路上还有，都在那接头。”便衣突然连着磕了还几个头，“陈将军，真的不是我，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兵分两路，你们几个带这些百姓回城安置，这两个人交给王爷处置，其余的人跟我走。”
看着百姓跟着队伍远走，陈宁才把老人和孩子找了地方安葬。
“将军……”
“是我的疏忽。”陈宁冷着眉眼，拳头紧握，两堆小小的土丘似梗在他心里的刺，细小却不容忽视。
“这……将军，王爷都说了，不是您的错。”
阵阵凉风，那是轻甲也抵不住的寒。
陈宁看了很久，才道：“走吧，去祈州城。”——
假山流泉，廊桥水岸。
齐勉没去过都京的战南王府，不知道都京的王府是否也如封地这般清雅闲致。
战南王府在封地靠北的连城，当年征战东南时，因着连城地势复杂险要，易守难攻，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战乱结束后，先帝亲赐封地，秦烟怕此地再起祸乱，便将王府修造再此，亲自镇守。
“齐勉，齐大人？”秦烟出去一盏茶的功夫，回来就找不到齐勉的影子，满院子地喊。
管家忙不迭地出来：“王爷，齐大人在书房。”
“他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说着，秦烟快步往书房去。
齐勉正在看墙上的一张墨画，作画之人下笔直接，轻重缓急丝毫没有冗笔，张驰有度，如同早已在心中临摹了无数遍。
齐勉听的有人进了书房，他转过身，在那人开口前，道：“我可什么都没动。”
秦烟：“……”
敢情这是听见他在外说的话了。
不过秦烟向来脸皮厚，揶揄当赞赏，嘲讽当夸奖，这是秦烟的特殊技能，别人想学都学不来。所以秦烟根本不会有因为说别人坏话又被当事人听见之后的尴尬，反而泰然道：“动就动了呗。除非你动了布防图，意图对我不利。”
“话本子看多了吧。”齐勉没空跟他扯闲话，正色道，“你派出去的人怎么样了？”
“正在赶回来的路上。”秦烟凑到齐勉身边道，“来都来了，在我府里逛逛呗。”
齐勉想着左右也无事干，就答应了。
假山上嶙峋怪石，高耸幽深的山洞口喷涌着泉水，从高而下，落在底碰到石板激起雪白的水花。站近处看，竟是一个人工的小瀑布。不远处是荷花池，连着的是池中央的水榭亭台。
齐勉不由感慨，秦烟平时看着不着边际，实际上还挺会享受。
秦烟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这都是秦知遇那小子弄的。我平时那么忙，哪有闲工夫琢磨这些东西。”
原来是秦知遇。
他就说嘛，秦烟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捣鼓这些的人。
秦烟继续道：“秦知遇那小子八岁就跟着我来了东南，那时候他正顽皮，他爹娘管不住他，就把他扔到了我身边。我平时忙，也没多少闲工夫陪他，他就自己瞎玩，军营里待一阵，待的烦了，就回府捣鼓一阵。他十四岁那年，他爹娘放在了一大笔银子在我这。这小子有一天跟我要钱，说他有要紧事，不给钱他就闹。我也没多问，一股脑的把钱全给他了，结果他弄这些花的一文不剩。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养的，跟我一点也不像。”
齐勉心道，跟你一样就完了。
齐勉想起那日秦知遇和傅川尧争闹的事，也不知他告诉秦烟没有。
正说着，一个身着轻甲的士兵疾步跑过来道：“王爷，在城外西十里的林中发现渔城百姓一百五十七人，其中带头的有两人，其余人现已带回城中，陈将军带兵去了祈州城。”
“把那两个人带进地牢里。”
地牢是在建造王府时便打通的，有些叛徒、刺客、逃犯，怕打草惊蛇，不宜暴露在大众视野，也不宜送至官府，就会关在地牢里。
平叛的前几年也不太平，地牢比上边还热闹，隔三差五地就会有人在连城周围作乱，以视挑衅。自从秦烟将作乱之人剁手跺脚，又送还给头领，并端了他们的老巢后，才消停了一段时间。
地牢的其中一个进口就在假山后，机关被机甲师巧妙地按在了假山上。
秦烟按动假山边的粗石，一道四四方方的口子从草地上打开。站在边上，被明亮照着的地方能看到台阶，只是再往下隐隐约约，像是从中间断开一般。
秦烟抽出一个火折子吹了一下，才率先下去。
齐勉跟着顺阶而下，只听得秦烟道：“我很少从这边下去。”
地牢里常年无人，阴阴冷冷，带着些潮湿的霉味。
过了一会儿，齐勉才道：“还有其他入口吗？”
“当然了。”秦烟颇有些得意，“你想知道吗？”
真正到了地下，确是明亮的。每隔几步就有一个铜台插着高燃的明火。牢房和普通的牢房无甚两样，只是牢门却是铁做的。想是关到这的人，大多武功高强，再不然也身怀绝技，怕人跑了，才做的铁门。
齐勉不咸不淡道：“不想。”
黑云乌压压地顶在头上，像是随时随地要把人吞噬。路旁是两道树林，高大的树干，浓密的树叶，将光遮的一丝一缕都渗透不进。往里看，那是渐进的黑。不刮风还好，一刮风，满片的树叶被吹的怕打在一起，发出的沙沙声直吓得人心寒。
其中一个便衣抬头看了看天：“这天看着像是又要下雨了，得抓紧时间赶路了，要不然到不了下一站，咱们都得淋雨。”
“嗯，说的也是。”另一个身着便衣的男人看见那些人慢吞吞的样子，手执绳鞭，凶神恶煞地揣在老人身上，“看什么看，赶紧往前走，再看，把你扔进树林里喂野兽！”
老人被一脚踹翻在地，按着腰，挣扎着要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小孩吓得跪在那人身边，嘴里直哭喊。
哭喊声响彻在阴冷的林间小道里，惊地林子里群鸟乱飞。
便衣抬起鞭子就要抽在还走身上，猝不及防间，老人挡在孩子身前，只听得一声惊呼，老人脸上，连带着脖子上多了一条血痕。
一行的其他人颤颤巍巍地躲着一旁，虽看不得他们恃强凌弱，但又无可奈何，他们自身都难保，又有何力去就别人？
“老不死的！今日因因为你耽误了行程，就把你和你的孙子一起去丢去喂狼！”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
一行人又断断续续地上路。
那一鞭子实在厉害，老人原本身体多病痛，加之刚躲过洪涝，如今又扎扎实实挨了一鞭子，哪里还能撑得下去，奄奄一息地卧在路中间，浑浊的老眼看了孙子一眼，就一命呜呼。
便衣丝毫没有愧疚，甚至不为所动，粗暴地拖起小孩，拽着他往前走，小孩扑腾几下，又打又踹。便衣被闹得无法，一下子将小孩甩在路边。没承想，下手太重，小孩的太阳穴撞在石头角上，瞬间太阳穴溢出血色，小孩没了气息。
众人惧得停了呼吸，哆哆嗦嗦地不敢看，不敢出声，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啧，你就不能收敛点？在这么死下去，别说到都京，半路上就死绝了。”
“那有什么办法！就是一群短命鬼，大不了路过祈州城时再找几个补上不就行了吗？啰里吧嗦的……呃……”
一道飞矢穿进便衣的胳膊，凌厉的箭气将人带翻在地，便衣只消得愣了一眨眼的功夫，就颤抖着臂膀在地上打滚。
紧接着交错不齐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随之还有驭马的高声，在风中显得更加嘹亮。
马蹄声迫近。马上的人响怀里拉紧缰绳，一个起仰，几声乱踏之后，稳稳当当地停在行人面前。
“你、你……陈将军……”另一个未被流矢射中的便衣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丢了马鞭，吓得跪在地上。
那人口中的陈将军是战南王麾下的大将陈宁，也是战南王的心腹。战南王北上都京之前，曾交代他有事及时禀报。此次东南大涝，他一早便书信战南王，谁知有人中间拦截书信，致使差点酿成大祸，他自知难辞其咎。
陈宁侧身下马，一张肃穆的脸上全是杀意，他一步一步重重地踏在地上，在人听来，如同取人狗命的阎王爷。
陈宁停在被刺杀的便衣的身前，看畜生一样的眼神斜倪着他。
那人忍着痛，双腿并用地往后退。
陈宁撇见死去的小孩和老人，怒气喷涌而出，抽刀刺入那人大腿。
只听的一声嘶吼，那人晕了过去。
另一个便衣早就被吓得冷汗频出，结巴道：“陈陈陈将军，我也是受人指使，不不不关我的事，我、我……不关我的事。”
陈宁蹲在他的面前，鹰眼一般都双眸死死把他定住：“在哪接头？路上可还有别人？”
便衣往身后指了指：“路过祈州城的山路上还有，都在那接头。”便衣突然连着磕了还几个头，“陈将军，真的不是我，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兵分两路，你们几个带这些百姓回城安置，这两个人交给王爷处置，其余的人跟我走。”
看着百姓跟着队伍远走，陈宁才把老人和孩子找了地方安葬。
“将军……”
“是我的疏忽。”陈宁冷着眉眼，拳头紧握，两堆小小的土丘似梗在他心里的刺，细小却不容忽视。
“这……将军，王爷都说了，不是您的错。”
阵阵凉风，那是轻甲也抵不住的寒。
陈宁看了很久，才道：“走吧，去祈州城。”——
假山流泉，廊桥水岸。
齐勉没去过都京的战南王府，不知道都京的王府是否也如封地这般清雅闲致。
战南王府在封地靠北的连城，当年征战东南时，因着连城地势复杂险要，易守难攻，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战乱结束后，先帝亲赐封地，秦烟怕此地再起祸乱，便将王府修造再此，亲自镇守。
“齐勉，齐大人？”秦烟出去一盏茶的功夫，回来就找不到齐勉的影子，满院子地喊。
管家忙不迭地出来：“王爷，齐大人在书房。”
“他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说着，秦烟快步往书房去。
齐勉正在看墙上的一张墨画，作画之人下笔直接，轻重缓急丝毫没有冗笔，张驰有度，如同早已在心中临摹了无数遍。
齐勉听的有人进了书房，他转过身，在那人开口前，道：“我可什么都没动。”
秦烟：“……”
敢情这是听见他在外说的话了。
不过秦烟向来脸皮厚，揶揄当赞赏，嘲讽当夸奖，这是秦烟的特殊技能，别人想学都学不来。所以秦烟根本不会有因为说别人坏话又被当事人听见之后的尴尬，反而泰然道：“动就动了呗。除非你动了布防图，意图对我不利。”
“话本子看多了吧。”齐勉没空跟他扯闲话，正色道，“你派出去的人怎么样了？”
“正在赶回来的路上。”秦烟凑到齐勉身边道，“来都来了，在我府里逛逛呗。”
齐勉想着左右也无事干，就答应了。
假山上嶙峋怪石，高耸幽深的山洞口喷涌着泉水，从高而下，落在底碰到石板激起雪白的水花。站近处看，竟是一个人工的小瀑布。不远处是荷花池，连着的是池中央的水榭亭台。
齐勉不由感慨，秦烟平时看着不着边际，实际上还挺会享受。
秦烟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这都是秦知遇那小子弄的。我平时那么忙，哪有闲工夫琢磨这些东西。”
原来是秦知遇。
他就说嘛，秦烟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捣鼓这些的人。
秦烟继续道：“秦知遇那小子八岁就跟着我来了东南，那时候他正顽皮，他爹娘管不住他，就把他扔到了我身边。我平时忙，也没多少闲工夫陪他，他就自己瞎玩，军营里待一阵，待的烦了，就回府捣鼓一阵。他十四岁那年，他爹娘放在了一大笔银子在我这。这小子有一天跟我要钱，说他有要紧事，不给钱他就闹。我也没多问，一股脑的把钱全给他了，结果他弄这些花的一文不剩。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养的，跟我一点也不像。”
齐勉心道，跟你一样就完了。
齐勉想起那日秦知遇和傅川尧争闹的事，也不知他告诉秦烟没有。
正说着，一个身着轻甲的士兵疾步跑过来道：“王爷，在城外西十里的林中发现渔城百姓一百五十七人，其中带头的有两人，其余人现已带回城中，陈将军带兵去了祈州城。”
“把那两个人带进地牢里。”
地牢是在建造王府时便打通的，有些叛徒、刺客、逃犯，怕打草惊蛇，不宜暴露在大众视野，也不宜送至官府，就会关在地牢里。
平叛的前几年也不太平，地牢比上边还热闹，隔三差五地就会有人在连城周围作乱，以视挑衅。自从秦烟将作乱之人剁手跺脚，又送还给头领，并端了他们的老巢后，才消停了一段时间。
地牢的其中一个进口就在假山后，机关被机甲师巧妙地按在了假山上。
秦烟按动假山边的粗石，一道四四方方的口子从草地上打开。站在边上，被明亮照着的地方能看到台阶，只是再往下隐隐约约，像是从中间断开一般。
秦烟抽出一个火折子吹了一下，才率先下去。
齐勉跟着顺阶而下，只听得秦烟道：“我很少从这边下去。”
地牢里常年无人，阴阴冷冷，带着些潮湿的霉味。
过了一会儿，齐勉才道：“还有其他入口吗？”
“当然了。”秦烟颇有些得意，“你想知道吗？”
真正到了地下，确是明亮的。每隔几步就有一个铜台插着高燃的明火。牢房和普通的牢房无甚两样，只是牢门却是铁做的。想是关到这的人，大多武功高强，再不然也身怀绝技，怕人跑了，才做的铁门。
齐勉不咸不淡道：“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