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言喜
沈靖之虽年轻，但医术是绝对没话说，他说死不了，那就绝对死不了。
可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消息传到都京，不知怎的就变成了齐勉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李黛清起初听说还不敢相信，直到探子再一次说完，她才惊慌失措。
危在旦夕……
早告知他自保为上，他怎么就是不听呢！
李黛清哪里还能坐的住，一刻未曾耽搁，和韩营骑马南下。
三年，说长不长，不过一千多日，说短也不短，她甚至不知道齐勉还能在她身边留多长时间。
劲风呼啸间，她似乎能想起齐勉刚进宫时的样子，隐忍、不服输、固执，三年过去，这些如同刻在他的骨髓里一般，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唯一变的是，他没有之前那么听话。
是，他之前听话，她所有的话，他都一字不落的记在心上；他也不听话，让他自保的话，如同夏日的风声一般，听过也就罢了。
他曾说过的“臣的命是您救的，臣自然在乎”，混账齐勉，他就是这样在乎的。
若是这次他没有熬过去，那……
李黛清摇摇了摇头，想什么呢，怎么会呢？
都京距离祈州城不休不眠也需要两日，两匹马轮换着骑，才终于在第二日太阳落山之前赶到。
守城的人递了消息，说李黛清来了，秦烟吓得茶杯没拿稳，漏了自己满手的茶水，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守卫道：“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王爷，陛下来了，马上就到医馆了。”
守卫自然比秦烟更紧张，他哪里敢信这辈子竟然还能见到当今陛下。
“怎、怎么办？”秦烟慌不择路，在原地踱来踱去。
前脚齐勉刚受伤，后脚李黛清就来了，可见两人的关系着实不一般。那更糟了，李黛清绝对是来兴师问罪的，他该如何？要不自己也挨一刀，苦肉计应该是可行的吧。
沈靖之进门看到他急得跳脚的模样，嗤嗤笑出声：“你干嘛呢？”
“齐勉什么时候醒？”秦烟蹭的窜到沈靖之面前，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沈靖之了。
沈靖之掩了笑，把他的手推开，慢条斯理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才慢悠悠道：“你确定他不是你相好？你这着急得像死了亲娘一般的模样，说不是相好，都没人信。”
秦烟急道：“都什么时候来你还说这个！他什么时候醒？他再不醒，我就该陪他一起昏迷了。”
陪他？
哼，果然他们关系不一般。
沈靖之靠在椅背上，脸正眼都不给秦烟，谁都看的出来沈靖之的脸色不好，偏秦烟看不出来，还喋喋不休地问齐勉的情况。
沈靖之被烦得不行，丢下一句“不知道，看造化”就走了。
“……”秦烟指着沈靖之的背景，问守卫，“他怎么了？”
“呃……”守卫不确定道，“沈郎中好像是生气了。”
他生什么气！
秦烟自言自语道：“他给我甩脸子，我还没生气呢，他反倒先生气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烟差点忘了李黛清来了，他三步并两步地出门，迎面碰上风尘仆仆的李黛清。
秦烟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匆忙躬身道：“臣恭请陛下圣安。”
李黛清挥挥手：“齐勉呢？他如何了？”
秦烟引着李黛清进了卧房，房门一开，浓郁的药味冲出来，直呛得人想赶快逃离。李黛清却全然未顾，药味这样重，可见齐勉的伤一定不轻。
齐勉静静地躺在床上，阖着眼，苍白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么多苦药而有丝毫变化，嘴唇依旧没有半点血色，甚至因干裂起了皮。
他还是那副模样，稳重中透着青涩，他才十八岁，尚未及冠，却比同龄人承担了太多。
李黛清有些不忍直视，她很后悔当时派齐勉来东南，她甚至想，会不会就这样他在这醒不过来。
李黛清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秦烟：“有人来报，齐勉危在旦夕，战南王，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危在旦夕？”
不是听错了吧，谁这么咒他死啊？
“难道不是？”李黛清面露惊喜之色，却也不敢给自己太多希望，她怕失望。这样的一起一俯，她实在承受不起了。
秦烟确信道：“臣不敢欺瞒陛下，齐大人无性命危险，只是战后脱力，外加刀伤，才会陷入昏迷。陛下若不信，臣可宣郎中进来，陛下亲自询问。”
李黛清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可竟然比刚才跳的更严重，或许是得知齐勉不会死之后的激动，也或许是因后悔而得到释怀的放松。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都是好事。
李黛清坐在椅子上，稳了稳心绪，才心思回归到正途：“刀伤是怎么回事？”
“臣正要说此事。”
秦烟将事情前因后果，无一不详地说与李黛清听，可李黛清起初听得还好，时不时评价一两句，听到后半截，撑着脑袋差点睡着。
秦烟这时候才确定自己的猜测，齐勉对于李黛清来讲绝不只是一个朝臣。
秦烟轻声道：“陛下，陛下？”
李黛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个哈欠，示意他接着说。
再说下去，还得睡着。
“陛下这两日劳累过度，该去休息了，臣已让人备好卧房，陛下且先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臣处理。”
两天未合眼，李黛清现下是真的支撑不住，但她还是下意识朝床边看了齐勉一眼，秦烟知趣道：“齐大人若醒了，臣会让人知会陛下的。”
“好，劳烦战南王了。”
着人送李黛清回了卧房，秦烟才松口气，小命保住了，不用被扒皮了。
沈靖之看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翻个白眼：“你今日急得跳脚，就因为陛下来了，你怕她扒你的皮？”
“不然呢？”秦烟没好气地反问。
齐勉一日未醒，秦烟一日不敢离开，生怕沈靖之的医术出了差错，他再也醒不过来，不过齐勉半夜终于醒了，沈郎中的招牌尚且能保留。
齐勉睁开眼，眼前却模糊不清，昏迷了两天三夜，他骨头都快躺散架了。他本想坐起来，却不承想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又跌在床上。
秦烟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你醒了，你这是又……醒了叫我就好了，小心扯到伤口。”
秦烟把他扶起来，垫了软枕让他枕着，余光瞥见里衣上的那抹红，他沉了脸：“都受伤了，能不能把自己当个伤患看呢，又扯到伤口了，若是陛下知道，她肯定要心疼死。”
“陛下？”
“嘿，其他的没听见，倒是只听见了陛下。”
秦烟在笑，齐勉却感觉那笑意没安好心，甚至他能从那笑意里读出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意思。
秦烟单挑了下眉，神秘兮兮道：“告诉你个消息，陛下来了。”
“什么？！”
齐勉惊愕地动作太大，又扯到了伤口。
秦烟手足无措，又纳闷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就值得这么激动吗？
“陛下来了，不知消息怎么传的，传到都京时，就变成了你危在旦夕，陛下骑马骑了一天一夜，一刻未停，昨日才到。”秦烟很想问他句话，“何曾见过陛下这般模样，难道这次你还能说因为陛下是明君吗？”
“我……”
不能。
可又能说什么？
他喜欢陛下是他的心思，陛下把他当做什么，他全然不知。
“行了，行了，我也不是逼问你，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煎药。”秦烟心里苦的很，沈靖之竟然指使他煎药，真是反了他了。
后半夜，李黛清这一晚入睡极快，却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齐勉受伤血淋淋的场景，手臂上的伤口，背上的伤口，还有身上小伤大伤深深浅浅无数。
梦里那个齐勉握着刀，刀柄处全是他手上的血，那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印得人瞳孔中尽是血色。
梦里的齐勉忍着痛，侧身看着她笑：“陛下，我的命是您的，我保护您。”
忽然梦里的齐勉似乎垂眸又苦笑了一声，再看向她时，眼睛多了几欲不明的情绪：“陛下，有句话一直没有对您说，我喜欢你，不是君臣情意，不是救命恩情，是想与你偕老的喜欢。臣知道臣说这些话万死难恕，只是如今不论陛下应允与否，臣都了无遗憾，愿陛下此生顺遂安康。”
语毕，梦中的齐勉朝她张开双臂，一柄长枪从他背后穿身而过，他张张嘴，说了句话。
没有声音，她却知道，他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齐勉在她面前轰然倒地。
她想说点什么，想让他听到点什么，可梦里她甚至哑然失声。以至于梦境外的李黛清都在替她痛呼：
“齐勉！”
她猛然惊醒，盯着床顶久久不能回神，良久，瞳孔才慢慢聚焦，她看清了屋内的摆设，才意识到她在东南，齐勉没有死，方才的都是梦，都是梦。
可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消息传到都京，不知怎的就变成了齐勉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李黛清起初听说还不敢相信，直到探子再一次说完，她才惊慌失措。
危在旦夕……
早告知他自保为上，他怎么就是不听呢！
李黛清哪里还能坐的住，一刻未曾耽搁，和韩营骑马南下。
三年，说长不长，不过一千多日，说短也不短，她甚至不知道齐勉还能在她身边留多长时间。
劲风呼啸间，她似乎能想起齐勉刚进宫时的样子，隐忍、不服输、固执，三年过去，这些如同刻在他的骨髓里一般，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唯一变的是，他没有之前那么听话。
是，他之前听话，她所有的话，他都一字不落的记在心上；他也不听话，让他自保的话，如同夏日的风声一般，听过也就罢了。
他曾说过的“臣的命是您救的，臣自然在乎”，混账齐勉，他就是这样在乎的。
若是这次他没有熬过去，那……
李黛清摇摇了摇头，想什么呢，怎么会呢？
都京距离祈州城不休不眠也需要两日，两匹马轮换着骑，才终于在第二日太阳落山之前赶到。
守城的人递了消息，说李黛清来了，秦烟吓得茶杯没拿稳，漏了自己满手的茶水，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守卫道：“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王爷，陛下来了，马上就到医馆了。”
守卫自然比秦烟更紧张，他哪里敢信这辈子竟然还能见到当今陛下。
“怎、怎么办？”秦烟慌不择路，在原地踱来踱去。
前脚齐勉刚受伤，后脚李黛清就来了，可见两人的关系着实不一般。那更糟了，李黛清绝对是来兴师问罪的，他该如何？要不自己也挨一刀，苦肉计应该是可行的吧。
沈靖之进门看到他急得跳脚的模样，嗤嗤笑出声：“你干嘛呢？”
“齐勉什么时候醒？”秦烟蹭的窜到沈靖之面前，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沈靖之了。
沈靖之掩了笑，把他的手推开，慢条斯理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才慢悠悠道：“你确定他不是你相好？你这着急得像死了亲娘一般的模样，说不是相好，都没人信。”
秦烟急道：“都什么时候来你还说这个！他什么时候醒？他再不醒，我就该陪他一起昏迷了。”
陪他？
哼，果然他们关系不一般。
沈靖之靠在椅背上，脸正眼都不给秦烟，谁都看的出来沈靖之的脸色不好，偏秦烟看不出来，还喋喋不休地问齐勉的情况。
沈靖之被烦得不行，丢下一句“不知道，看造化”就走了。
“……”秦烟指着沈靖之的背景，问守卫，“他怎么了？”
“呃……”守卫不确定道，“沈郎中好像是生气了。”
他生什么气！
秦烟自言自语道：“他给我甩脸子，我还没生气呢，他反倒先生气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烟差点忘了李黛清来了，他三步并两步地出门，迎面碰上风尘仆仆的李黛清。
秦烟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匆忙躬身道：“臣恭请陛下圣安。”
李黛清挥挥手：“齐勉呢？他如何了？”
秦烟引着李黛清进了卧房，房门一开，浓郁的药味冲出来，直呛得人想赶快逃离。李黛清却全然未顾，药味这样重，可见齐勉的伤一定不轻。
齐勉静静地躺在床上，阖着眼，苍白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么多苦药而有丝毫变化，嘴唇依旧没有半点血色，甚至因干裂起了皮。
他还是那副模样，稳重中透着青涩，他才十八岁，尚未及冠，却比同龄人承担了太多。
李黛清有些不忍直视，她很后悔当时派齐勉来东南，她甚至想，会不会就这样他在这醒不过来。
李黛清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秦烟：“有人来报，齐勉危在旦夕，战南王，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危在旦夕？”
不是听错了吧，谁这么咒他死啊？
“难道不是？”李黛清面露惊喜之色，却也不敢给自己太多希望，她怕失望。这样的一起一俯，她实在承受不起了。
秦烟确信道：“臣不敢欺瞒陛下，齐大人无性命危险，只是战后脱力，外加刀伤，才会陷入昏迷。陛下若不信，臣可宣郎中进来，陛下亲自询问。”
李黛清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可竟然比刚才跳的更严重，或许是得知齐勉不会死之后的激动，也或许是因后悔而得到释怀的放松。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都是好事。
李黛清坐在椅子上，稳了稳心绪，才心思回归到正途：“刀伤是怎么回事？”
“臣正要说此事。”
秦烟将事情前因后果，无一不详地说与李黛清听，可李黛清起初听得还好，时不时评价一两句，听到后半截，撑着脑袋差点睡着。
秦烟这时候才确定自己的猜测，齐勉对于李黛清来讲绝不只是一个朝臣。
秦烟轻声道：“陛下，陛下？”
李黛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个哈欠，示意他接着说。
再说下去，还得睡着。
“陛下这两日劳累过度，该去休息了，臣已让人备好卧房，陛下且先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臣处理。”
两天未合眼，李黛清现下是真的支撑不住，但她还是下意识朝床边看了齐勉一眼，秦烟知趣道：“齐大人若醒了，臣会让人知会陛下的。”
“好，劳烦战南王了。”
着人送李黛清回了卧房，秦烟才松口气，小命保住了，不用被扒皮了。
沈靖之看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翻个白眼：“你今日急得跳脚，就因为陛下来了，你怕她扒你的皮？”
“不然呢？”秦烟没好气地反问。
齐勉一日未醒，秦烟一日不敢离开，生怕沈靖之的医术出了差错，他再也醒不过来，不过齐勉半夜终于醒了，沈郎中的招牌尚且能保留。
齐勉睁开眼，眼前却模糊不清，昏迷了两天三夜，他骨头都快躺散架了。他本想坐起来，却不承想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又跌在床上。
秦烟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你醒了，你这是又……醒了叫我就好了，小心扯到伤口。”
秦烟把他扶起来，垫了软枕让他枕着，余光瞥见里衣上的那抹红，他沉了脸：“都受伤了，能不能把自己当个伤患看呢，又扯到伤口了，若是陛下知道，她肯定要心疼死。”
“陛下？”
“嘿，其他的没听见，倒是只听见了陛下。”
秦烟在笑，齐勉却感觉那笑意没安好心，甚至他能从那笑意里读出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意思。
秦烟单挑了下眉，神秘兮兮道：“告诉你个消息，陛下来了。”
“什么？！”
齐勉惊愕地动作太大，又扯到了伤口。
秦烟手足无措，又纳闷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就值得这么激动吗？
“陛下来了，不知消息怎么传的，传到都京时，就变成了你危在旦夕，陛下骑马骑了一天一夜，一刻未停，昨日才到。”秦烟很想问他句话，“何曾见过陛下这般模样，难道这次你还能说因为陛下是明君吗？”
“我……”
不能。
可又能说什么？
他喜欢陛下是他的心思，陛下把他当做什么，他全然不知。
“行了，行了，我也不是逼问你，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煎药。”秦烟心里苦的很，沈靖之竟然指使他煎药，真是反了他了。
后半夜，李黛清这一晚入睡极快，却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齐勉受伤血淋淋的场景，手臂上的伤口，背上的伤口，还有身上小伤大伤深深浅浅无数。
梦里那个齐勉握着刀，刀柄处全是他手上的血，那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印得人瞳孔中尽是血色。
梦里的齐勉忍着痛，侧身看着她笑：“陛下，我的命是您的，我保护您。”
忽然梦里的齐勉似乎垂眸又苦笑了一声，再看向她时，眼睛多了几欲不明的情绪：“陛下，有句话一直没有对您说，我喜欢你，不是君臣情意，不是救命恩情，是想与你偕老的喜欢。臣知道臣说这些话万死难恕，只是如今不论陛下应允与否，臣都了无遗憾，愿陛下此生顺遂安康。”
语毕，梦中的齐勉朝她张开双臂，一柄长枪从他背后穿身而过，他张张嘴，说了句话。
没有声音，她却知道，他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齐勉在她面前轰然倒地。
她想说点什么，想让他听到点什么，可梦里她甚至哑然失声。以至于梦境外的李黛清都在替她痛呼：
“齐勉！”
她猛然惊醒，盯着床顶久久不能回神，良久，瞳孔才慢慢聚焦，她看清了屋内的摆设，才意识到她在东南，齐勉没有死，方才的都是梦，都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