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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撒娇
    天已大亮,李黛清坐起来抹了把额头的汗。方才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以至于她闭眼,脑海里全是齐勉被刺的场景。

    许是因为齐勉受伤的原因吧,李黛清这样安慰自己。

    “小姐,您醒了吗?”屋外传来小姑娘紧张又忐忑的声音。

    小姐?

    叫谁?

    李黛清未吭声,小姑娘自作主张推门进来,把水盆放在一边,又来到李黛清面前:“小姐,您醒了。”

    哦,秦烟应该是怕暴露她的身份,故而对外称呼她为小姐。

    两日的风尘仆仆消耗了她太多心神,如今的李黛清在外人看来并没有多大威严,甚至亲和了不少。

    小姑娘抬头看,李黛清虽未着粉黛,但凤眸微抬时,勾人的眼尾自带风情。小姑娘又低下了头:“小姐,我帮您梳洗打扮。”

    小姑娘身量清嫩,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羞羞答答地低着头,好像她会吃人一样。

    李黛清掀了被子下床,自顾自地走到梳妆台前照了照,铜镜中的自己未有丝毫变化,她看着看着,眼前似模糊了一般,镜子中竟出现了齐勉的身影,是梦中的齐勉,那个说喜欢她要保护她的齐勉。

    喜欢她?

    李黛清似被烫到一般,身体后倾几寸,那是梦,可是怎么会做如此荒诞不羁的梦?

    荒诞不羁吗?

    可梦里她看到齐勉身死,她哭得那样撕心裂肺,她听到齐勉的情意,她是那样心安意足。

    这些都是那样真实。

    哪怕此时此刻,她依旧可以回忆起自己在梦中恐惧、感动、绝望交杂的情绪,以及梦醒后的心痛。

    “小姐,您怎么了?”不知何时小姑娘已经来到李黛清身侧,将湿了的帕子递到她面前。

    李黛清接过,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没事。你叫什么?”

    “我叫小恩,是沈郎中的丫鬟。”

    李黛清擦了脸,坐在梳妆台前,任小恩梳妆:“在你们医馆的那个伤患如何了?”

    “已经醒了。”

    李黛清松了口气。

    小恩年纪不大,动作倒是利索,没一会儿,便给她梳了个官家小姐的发髻。

    李黛清没留神,在抬眼看时,确实被自己惊了一跳,这发髻还真是头一遭。

    小恩心细,发觉李黛清神色不对,她紧忙问道:“小姐不满意吗?我马上重新给您梳。”

    “没事,挺好的。”李黛清的心思早就到了伤患那边,哪还有心思管头发梳的如何。

    梳洗完毕,李黛清瞥眼看到自己的外衫下摆满是泥土,她心里有些抗拒,且不论是否在齐勉面前,哪怕是些外人,也要得体一些。

    小恩心领神会,这些早就准备好了,也难为一国之君还要为这些发愁。

    换了衣裳,李黛清迫不及待地往齐勉的屋子里走,起初急切占据整间心头,却靠近那件屋子,竟无缘无故冒出一种近乡情怯的心思。

    梦里的场景又翻来覆去地在她脑海里呈现,齐勉那句带着血泪和遗憾的心意,如同魔咒,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回绕。

    这是怎么了?

    “陛……呃,小姐……”秦烟看到李黛清犹豫的步伐,下意识地就要行礼,余光瞥见周围丫鬟进出,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小姐,齐大人已经醒了。”

    李黛清点点头,看见秦烟手中的药,她问道:“这是齐勉的药?”

    “是。”

    “好。”

    秦烟眼睛转一圈,心里起了主意,把托盘往李黛清面前一推,有些为难道:“小姐,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没处理,您看这药……”

    李黛清可没秦烟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她还念着祈公和西荫城主勾结之事还未查明。为免多生变故,秦烟确实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思及此,李黛清接过托盘:“我去吧。”

    李黛清转身上了台阶,秦烟在台阶下看着,心里不由感慨,齐勉啊齐勉,有我这号朋友你这辈子真是没白活,好好珍惜被陛下亲自照顾的机会,这可是旁人烧几辈子高香都求不来的。

    门吱呀一声响,齐勉转头下去,本以为是秦烟或者沈靖之,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是李黛清。一身水蓝色襦裙清雅俏丽,发髻是江南女子时兴的样式,在南方一连数日天,他见过太多,却没有哪个女子如李黛清那般模样,端庄又清冷。肩窄细腰,颈项白玉,长眉联娟,丹唇润朗,尤其那双眼睛,顾盼生恣。

    李黛清侧身关了门,那轻微的声响才让齐勉猛然之间收回眼神。

    他心跳得厉害,不知怎的鬓角出了汗,连带着后背也热哄哄的。

    李黛清把托盘放在桌上,只把药碗端过去。

    齐勉见李黛清走来,掀了被子就要下床,被李黛清一把按下了。

    “陛下,臣……”

    “行了,不必拘这些虚礼。”李黛清把药递到他面前,“先喝药,有什么话,喝了药再说。”

    齐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几口连着喝下去,一滴不剩。

    李黛清替他皱了皱脸,问道:“是不是很苦?”

    “还好。”明明一点都不苦。

    李黛清淡淡道:“齐勉,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我记得没有教过你阳奉阴违吧。”

    “陛下,臣……不明白。”

    “不明白?”李黛清突然笑了一下,“韩营是我派去与你照应的,你却在走之前把他留在我身边。我叮嘱过你要万事自保,你却把自保地挨了一刀,这还不叫阳奉阴违吗?”

    齐勉无力反驳,比之他自己,李黛清的安危显然更重要。至于挨了一刀,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可哪怕再来一次,哪怕他知道会身受中伤,他依旧会做同样的选择。

    李黛清曾说过王以民为天,天下百姓家富人足,要仰仗忧民的君主,可君主要流芳百世,于史书千载留名,也依靠百姓。无论是成百上千个,还是一个,都是她所在乎的。她在乎的一切,他都愿意用命守护。

    齐勉垂着头:“陛下,臣有罪。”

    李黛清忽然很想问齐勉他在为谁卖命,为这天下的君主,还是为她李黛清。

    可若问了之后呢,齐勉会作何回答,为天下的君主?对,她需要这样为天下的忠臣。为她李黛清?也对,君臣合心。

    这有什么区别呢?

    “陛下,您在想什么?”

    看着齐勉明亮的眼睛,李黛清不由自主地将所思所想提脱口而出:“齐勉,你效忠的是陛下还是李黛清?”

    “陛下,有什么区别?您永远都是陛下,这点无论何时都不会变,天下万民都效忠于您,臣自然也效忠于您。”

    “若……”

    李黛清想说什么他心里很清楚,她打断了李黛清的话,他想给予她更为明确的表达:“陛下,臣说了,您永远都是天下的君主,是万民的仰赖,谁都不能改变。臣对您之心也永不会变。”

    明堂之上只能是李黛清,他只忠心于李黛清。

    李黛清静静地看着齐勉,看着他眼中的坚定与执着,看着他眼中映照的自己,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齐勉不知李黛清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在他心里,李黛清冷静自持、明辨是非、进退有度,她始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她也始终记得这么多年在守护什么。

    今天的李黛清是他所陌生的,她是那样胆怯迷茫,如同凉薄无心之人有了软肋,如同百战盔甲有了裂痕,她开始为从未有过的情绪担忧,她又似乎在急于确定。

    莫说李黛清,齐勉也满肚子疑问无处探寻,他缓缓抬起眼皮,死死盯着李黛清,哑然道:“陛下,臣也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您,若臣只是普通的臣子,臣没有在您身边三年,您会写信于臣,让臣自保吗?倘若受伤的是战南王,您会来吗?”

    “……”

    “臣换个问法,”齐勉缓了口气,复抬头看李黛清,“陛下,您不眠不休,一步未停的来到东南,因为我们是君臣,还是因为其他?”

    许是因为自己是伤患,哪怕说错了什么,李黛清看在他为民身伤的份上,也会放他一马,所以他有恃无恐。也许是因为他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在李黛清心里不同于别人,所以他肆无忌惮。

    因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听说他奄奄一息,因为听说他命不久矣,还因为……

    想见他一面。

    这话她怎么说的出口?

    李黛清背过身,不再看他,齐勉的眼睛太亮,仿佛可以穿透人心。她虽早已练就喜怒不行于色,但被齐勉那样看着,她没来由地心慌。

    李黛清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又返回床边,递给齐勉:“你挨刀挨糊涂了吧。喝杯水,静静心。”

    该静心得到底是谁?

    齐勉捧着茶杯,轻轻问:“陛下预备何时回去?”

    没听错吧?齐勉这意思是赶她走?

    就因为没回答他的问题,就要赶她走?

    李黛清忍下一口气,有些不悦:“你伤什么好,我什么时候走。”

    齐勉眉眼都染上笑意,原本清冷的相貌因这笑意,如同寒冰融入春水,如繁星簇拥微云孤月。

    齐勉得寸进尺道:“陛下,后日是七夕。”

    李黛清冷冷道:“嗯。”

    齐勉声音绵绵的:“陛下,臣记得臣十五岁那年,七夕那日,您带臣上了街。”

    似乎在循序渐进地蓄谋些什么。

    “嗯,说完。”

    齐勉直接道:“臣想去。”

    “你伤没好。”

    李黛清心道,齐勉究竟有几副性子,怎么还撒娇了!

    “后日就能好。”齐勉在一点一点地试探她。

    “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