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七夕
沈靖之配的那药，除却疼痛难忍，药效倒是极好的，加之齐勉年轻体壮，恢复极快，不过两日，齐勉背上的伤口愈合了不少。
这下李黛清总得答应和他一起出门了。
七夕这夜，齐勉早早吃过晚饭，去门口守李黛清。
李黛清看他在门口眼巴巴的样子，哭笑不得，只得让他稍等一会儿，她换了件衣服，才随他上街。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如同上元佳节。主街道两侧分设酒馆、茶楼、客栈、当铺等等，两侧的空地上小商贩还搭了大大小小的篷子，只留出中间一道以供人行。酒肆高悬的幡旗迎风飞舞，缤纷各异的灯笼随风旋转，风悠悠地吹，街上灯火通明，往来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祥和繁荣之色。
各式各样的泥塑，用油面糖蜜做成的花样点心，以蜡油做成的雁、鸳等浮于水上的各类玩具……
李黛清久未出宫，比之齐勉，她或许更欣喜，看什么都好奇。而齐勉在乎的并不是上街，他在乎的只是和李黛清一同上街。
偌大的祈州城，人山人海的街道，只有他们两人互相认识，不论李黛清走到哪里，看到什么，她都只会，也只能叫一声“齐勉，快过来”，他很喜欢这样，仿佛李黛清是他一人的所属。
都京想必更加繁华，但他更喜欢这里。宫里，李黛清身边总是跟着无数的人，她要什么，不用说都会有人双手奉上，哪怕他知道那是宫人的本职，但他依旧希望亲力亲为的人是自己，时时刻刻在她身边的人也是自己。
街边有小摊贩前围了众多姑娘，李黛清好奇，本想凑上去，但又觉得不妥，于是回头找齐勉，恰逢齐勉盯着她看。
好似盯着她看，又不若在看她，因为她和齐勉对视时，齐勉没反应。
李黛清三两步走到他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齐勉，想什么呢？”
齐勉回过神来，稍稍俯视着身量只到他鼻尖的李黛清，许是因为离了宫，又遇上今夜这般和美的景象，李黛清的眸子不若之前那般清寒，多了一丝女儿家的灵动。
“没什么，小姐，您想看什么？”
李黛清的眉眼弯弯，齐勉可以想象到她面纱之下隐藏的笑意，定是世间最灿烂的笑容。
李黛清没说话，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齐勉的反应有些不对劲，甚至看自己时的眼神带了某些不明言说的意味。
至于这个意味是什么，她暂时还不得而知。
齐勉大概还记得李黛清是从哪个小摊过来的，他侧身往那边挑了一眼。
蔻丹。
他倒是见过，取凤仙花或者千层红，捣出花汁，加入明矾，敷在指甲上，用花叶包好，第二日取下，指甲上便会带上浅红色，初染色淡，连续三五次，则色若胭脂。
只是他没见李黛清敷过。
李黛清十指纤细白皙，指骨分明，指尖圆润，若是甲色殷红，定然好看极了。
齐勉问道：“小姐，您想试试吗？”
李黛清又看了一眼，还是摇了摇头。
“试试吧，第一次颜色不会很深的。”齐勉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尽然拉着李黛清的胳膊往小摊前走。
小摊老板动作快，一会功夫，摊前的人已经走了不少，两人轻轻松松到了摊前。
小摊老板正在摘花叶：“贵人小姐，要做吗？”
李黛清本想说不做了，只是话还未出，齐勉先道：“做。”
李黛清头一次被强制性地做某件事，直至她坐在凳子上，清清凉凉的花汁敷在指甲上，她才反应过来——
为何这一切都这样顺理成章？
齐勉什么时候能替她做主了？
她竟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五指被裹了花叶，李黛清把手伸到眼前仔细端详着，仿佛要透过花叶看到里面的景象。
小摊老板赞道：“您的手很好看，哪怕第一次颜色不深，效果也不错。”
不知老板哪个字眼不妥贴了，齐勉皱了皱眉：“别老盯着看！”
小摊老板，连带着李黛清都向他投来了狐疑的目光，李黛清不知他在说什么，小摊老板心里明镜似的。
这个怪人！
至于这么大醋劲吗？
我是做指甲的，我不盯着手看，我盯哪看？！
养家糊口容易吗？
算了，只要给钱，那就是老子爹，老子娘，他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小摊老板“哦”了一声。
说归说，该盯还得盯着。
老板加快了速度，他怕了齐勉盯着他的眼神，好像要把他生吞了。
没一会儿，小摊老板抬高头，直起了腰板：“好了，这花汁是特殊调制的，和普通的不一样，过半个时辰解了花叶就好了。”
李黛清蜷着五指左看右看，她没做过这些，像个见到新奇事物的孩子，齐勉觉得有些好笑，同时心里也泛酸。
“接下来去哪？”李黛清没看他。
其实去哪无所谓，去做什么也无所谓，只要和李黛清在一起就行。
只是他知道，若他不说一个地方，李黛清一定会原路回家。
齐勉仰高了脖子探望。
前面路边围着一个人群，人群吵吵嚷嚷，互相推搡着向前，却又都摇摇头畏缩。
齐勉伸手指指：“那有射箭赢奖的。”
李黛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一个不小的摊位被簇拥成包围圈，老板敲着锣招呼人上前一试。几个人信誓旦旦地把钱拍在桌上，弯弓瞄准射击，只是箭全部扎在一旁的木板上。
“射箭啊，你去会不会胜之不武啊？”
齐勉的骑射功夫，她是知道的，去年围猎场上他一箭二雁，着实让人佩服。
齐勉想想不无道理，这样毫无难度的试炼，赢了也无甚欣喜。
他还未表态，只听李黛清带着笑意试探道：“要不……我试试？”
“啊？”他没听错吧。
“不过要等半个时辰。”李黛清举起手，“等拆了花叶再去。”
主街道往西是一条护城河，河上拱桥，桥边男女喃喃私语，姑娘垂眸颔首，绞着手帕，男子于一步之遥外拿出袖管里的东西递与姑娘，看到这一幕，齐勉才想起来今日是七夕。
齐勉驻足，望着兀自往前走的李黛清，女子身姿曼妙，及腰墨发于女子行走的动作轻舞，广袖袖角随风落于身后，说不心猿意马，那定是假的。
只是他的情意或许这辈子都无法诉说，他没有资格。
算了，守着她也挺好的。
李黛清上了桥，却见身旁无人，她转身寻找，终于于人群中寻到呆呆的齐勉。
李黛清心里奇怪，齐勉今晚有些不同寻常，他总是发呆。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他呆滞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眷恋。
他看的方向是自己。
眷恋……
李黛清又想到了那个荒诞又深刻的梦，梦里齐勉临死前那句“我真的很喜欢你”，也是同样的神色。
他、他不会是……
旋即，李黛清一笑，怎么可能呢，齐勉说过他无娶亲之心。
只是，无娶亲之心，不代表无心仪之人。
不对，她在想什么，梦怎么能当真呢？
哪怕齐勉真有心仪之人，也不会是自己。
思及此，李黛清算是明白了，此情此景，齐勉定是想到了他的心仪之人。
李黛清叹口气，下桥返回到齐勉身边：“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她承认她是故意问的，她有些想知道让齐勉痴心的人女子是何模样。
“没什么。”
河流两侧有孩童把黄蜡做的鸳放在水里游玩，他环顾四周，角落处有卖河灯的，他轻声道：“我还没有放过河灯。”
“那是莲花灯，哪有七夕放莲花灯的？”
李黛清虽这样说，可到底还是依着齐勉。
李黛清寻了一处无人的河畔，站在一旁等齐勉买灯。
齐勉拿了灯过来，蹲下身，将灯放在河面上，粉白色的莲花灯如同为绸缎的河面点缀，他推了推莲瓣，莲花灯顺着河水飘下，愈来愈远，远到只能看见那一点星亮。
他心里默默道，祝愿李黛清生生顺遂安康。
李黛清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拿出花了一百金买的平安扣。
平安扣自齐勉眼前垂下，齐勉被它晃了晃，抚着绳把它垂在手心里。
这是何意？
他不懂也不敢乱猜。
怕猜错，更怕失落。
“陛下……”他太慌，以至于连称呼都喊错，“这是……”
他站起身，正对着李黛清。
黑夜里桥对岸是灯火通明，桥边朦胧，泼墨般的河仿佛做了过渡，延展到此岸，灯火阑珊。
借着微弱的光芒，他死死盯着李黛清的眼神，仿佛要从里面找出他的心心念念。
李黛清却表现的有些无所谓，甚至不在意：“下午在商铺时看到了，觉得挺适合你，以后要平平安安的，别再像这次一样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说得也太随意了些，齐勉会不会觉得这是她随便甩给他的？
齐勉紧紧握着那枚平安扣，心里说不出是欢欣雀跃多一些，还是心酸感动多一些。
这下李黛清总得答应和他一起出门了。
七夕这夜，齐勉早早吃过晚饭，去门口守李黛清。
李黛清看他在门口眼巴巴的样子，哭笑不得，只得让他稍等一会儿，她换了件衣服，才随他上街。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如同上元佳节。主街道两侧分设酒馆、茶楼、客栈、当铺等等，两侧的空地上小商贩还搭了大大小小的篷子，只留出中间一道以供人行。酒肆高悬的幡旗迎风飞舞，缤纷各异的灯笼随风旋转，风悠悠地吹，街上灯火通明，往来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祥和繁荣之色。
各式各样的泥塑，用油面糖蜜做成的花样点心，以蜡油做成的雁、鸳等浮于水上的各类玩具……
李黛清久未出宫，比之齐勉，她或许更欣喜，看什么都好奇。而齐勉在乎的并不是上街，他在乎的只是和李黛清一同上街。
偌大的祈州城，人山人海的街道，只有他们两人互相认识，不论李黛清走到哪里，看到什么，她都只会，也只能叫一声“齐勉，快过来”，他很喜欢这样，仿佛李黛清是他一人的所属。
都京想必更加繁华，但他更喜欢这里。宫里，李黛清身边总是跟着无数的人，她要什么，不用说都会有人双手奉上，哪怕他知道那是宫人的本职，但他依旧希望亲力亲为的人是自己，时时刻刻在她身边的人也是自己。
街边有小摊贩前围了众多姑娘，李黛清好奇，本想凑上去，但又觉得不妥，于是回头找齐勉，恰逢齐勉盯着她看。
好似盯着她看，又不若在看她，因为她和齐勉对视时，齐勉没反应。
李黛清三两步走到他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齐勉，想什么呢？”
齐勉回过神来，稍稍俯视着身量只到他鼻尖的李黛清，许是因为离了宫，又遇上今夜这般和美的景象，李黛清的眸子不若之前那般清寒，多了一丝女儿家的灵动。
“没什么，小姐，您想看什么？”
李黛清的眉眼弯弯，齐勉可以想象到她面纱之下隐藏的笑意，定是世间最灿烂的笑容。
李黛清没说话，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齐勉的反应有些不对劲，甚至看自己时的眼神带了某些不明言说的意味。
至于这个意味是什么，她暂时还不得而知。
齐勉大概还记得李黛清是从哪个小摊过来的，他侧身往那边挑了一眼。
蔻丹。
他倒是见过，取凤仙花或者千层红，捣出花汁，加入明矾，敷在指甲上，用花叶包好，第二日取下，指甲上便会带上浅红色，初染色淡，连续三五次，则色若胭脂。
只是他没见李黛清敷过。
李黛清十指纤细白皙，指骨分明，指尖圆润，若是甲色殷红，定然好看极了。
齐勉问道：“小姐，您想试试吗？”
李黛清又看了一眼，还是摇了摇头。
“试试吧，第一次颜色不会很深的。”齐勉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尽然拉着李黛清的胳膊往小摊前走。
小摊老板动作快，一会功夫，摊前的人已经走了不少，两人轻轻松松到了摊前。
小摊老板正在摘花叶：“贵人小姐，要做吗？”
李黛清本想说不做了，只是话还未出，齐勉先道：“做。”
李黛清头一次被强制性地做某件事，直至她坐在凳子上，清清凉凉的花汁敷在指甲上，她才反应过来——
为何这一切都这样顺理成章？
齐勉什么时候能替她做主了？
她竟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五指被裹了花叶，李黛清把手伸到眼前仔细端详着，仿佛要透过花叶看到里面的景象。
小摊老板赞道：“您的手很好看，哪怕第一次颜色不深，效果也不错。”
不知老板哪个字眼不妥贴了，齐勉皱了皱眉：“别老盯着看！”
小摊老板，连带着李黛清都向他投来了狐疑的目光，李黛清不知他在说什么，小摊老板心里明镜似的。
这个怪人！
至于这么大醋劲吗？
我是做指甲的，我不盯着手看，我盯哪看？！
养家糊口容易吗？
算了，只要给钱，那就是老子爹，老子娘，他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小摊老板“哦”了一声。
说归说，该盯还得盯着。
老板加快了速度，他怕了齐勉盯着他的眼神，好像要把他生吞了。
没一会儿，小摊老板抬高头，直起了腰板：“好了，这花汁是特殊调制的，和普通的不一样，过半个时辰解了花叶就好了。”
李黛清蜷着五指左看右看，她没做过这些，像个见到新奇事物的孩子，齐勉觉得有些好笑，同时心里也泛酸。
“接下来去哪？”李黛清没看他。
其实去哪无所谓，去做什么也无所谓，只要和李黛清在一起就行。
只是他知道，若他不说一个地方，李黛清一定会原路回家。
齐勉仰高了脖子探望。
前面路边围着一个人群，人群吵吵嚷嚷，互相推搡着向前，却又都摇摇头畏缩。
齐勉伸手指指：“那有射箭赢奖的。”
李黛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一个不小的摊位被簇拥成包围圈，老板敲着锣招呼人上前一试。几个人信誓旦旦地把钱拍在桌上，弯弓瞄准射击，只是箭全部扎在一旁的木板上。
“射箭啊，你去会不会胜之不武啊？”
齐勉的骑射功夫，她是知道的，去年围猎场上他一箭二雁，着实让人佩服。
齐勉想想不无道理，这样毫无难度的试炼，赢了也无甚欣喜。
他还未表态，只听李黛清带着笑意试探道：“要不……我试试？”
“啊？”他没听错吧。
“不过要等半个时辰。”李黛清举起手，“等拆了花叶再去。”
主街道往西是一条护城河，河上拱桥，桥边男女喃喃私语，姑娘垂眸颔首，绞着手帕，男子于一步之遥外拿出袖管里的东西递与姑娘，看到这一幕，齐勉才想起来今日是七夕。
齐勉驻足，望着兀自往前走的李黛清，女子身姿曼妙，及腰墨发于女子行走的动作轻舞，广袖袖角随风落于身后，说不心猿意马，那定是假的。
只是他的情意或许这辈子都无法诉说，他没有资格。
算了，守着她也挺好的。
李黛清上了桥，却见身旁无人，她转身寻找，终于于人群中寻到呆呆的齐勉。
李黛清心里奇怪，齐勉今晚有些不同寻常，他总是发呆。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他呆滞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眷恋。
他看的方向是自己。
眷恋……
李黛清又想到了那个荒诞又深刻的梦，梦里齐勉临死前那句“我真的很喜欢你”，也是同样的神色。
他、他不会是……
旋即，李黛清一笑，怎么可能呢，齐勉说过他无娶亲之心。
只是，无娶亲之心，不代表无心仪之人。
不对，她在想什么，梦怎么能当真呢？
哪怕齐勉真有心仪之人，也不会是自己。
思及此，李黛清算是明白了，此情此景，齐勉定是想到了他的心仪之人。
李黛清叹口气，下桥返回到齐勉身边：“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她承认她是故意问的，她有些想知道让齐勉痴心的人女子是何模样。
“没什么。”
河流两侧有孩童把黄蜡做的鸳放在水里游玩，他环顾四周，角落处有卖河灯的，他轻声道：“我还没有放过河灯。”
“那是莲花灯，哪有七夕放莲花灯的？”
李黛清虽这样说，可到底还是依着齐勉。
李黛清寻了一处无人的河畔，站在一旁等齐勉买灯。
齐勉拿了灯过来，蹲下身，将灯放在河面上，粉白色的莲花灯如同为绸缎的河面点缀，他推了推莲瓣，莲花灯顺着河水飘下，愈来愈远，远到只能看见那一点星亮。
他心里默默道，祝愿李黛清生生顺遂安康。
李黛清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拿出花了一百金买的平安扣。
平安扣自齐勉眼前垂下，齐勉被它晃了晃，抚着绳把它垂在手心里。
这是何意？
他不懂也不敢乱猜。
怕猜错，更怕失落。
“陛下……”他太慌，以至于连称呼都喊错，“这是……”
他站起身，正对着李黛清。
黑夜里桥对岸是灯火通明，桥边朦胧，泼墨般的河仿佛做了过渡，延展到此岸，灯火阑珊。
借着微弱的光芒，他死死盯着李黛清的眼神，仿佛要从里面找出他的心心念念。
李黛清却表现的有些无所谓，甚至不在意：“下午在商铺时看到了，觉得挺适合你，以后要平平安安的，别再像这次一样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说得也太随意了些，齐勉会不会觉得这是她随便甩给他的？
齐勉紧紧握着那枚平安扣，心里说不出是欢欣雀跃多一些，还是心酸感动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