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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机会
    回单位的路上,同事们谈论的话题始终围绕着郑凡弥和汪屹山,他们曾是高中同学的往事被翻出,被盘问了个底朝天。

    “所以你真的暗恋过他吗?”萍姐一语道破关键点,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可是这么好的缘分诶,你们没有早恋一下吗?”

    郑凡弥笑着摇头。

    放在十年前,再给她十个胆都不敢告白,更别说早恋这种违反校规的事了。更何况,老师后面调整了座位,禁止男女同桌就是校领导为预防学生早恋制定的方案。

    只能说缘分有,但不多。当时的郑凡弥也没奢求过自己的喜欢能见天光,甚至有回音。

    “可是你不会觉得遗憾吗,校园恋爱多美好啊。”负责节目拍摄的导演陈文迪感慨,喝空了瓶子里的最后几口水。

    “你是在问十六岁的郑凡弥……还是二十六的郑凡弥?”

    “两者有区别吗?”

    “当然——”

    车子开进电视台大门,在停车场里找到位置停下。郑凡弥第一个下车,冲身后的人晃了晃手里的策划案,发丝在空气中扬起好看的弧度。

    “以前没觉得遗憾,现在……就不一定了。”

    郑凡弥赶在食堂开门前修改完策划案终稿,点击保存存进文档,并删除了前面四份修改稿。

    停下所有动作后,她盯着那个文件名为“终稿”的文档微笑,胸腔充盈着一股无比自豪的畅快感。

    这种成就感是她前所未有的感触。

    中午食堂的菜式特别丰盛,也许是因为上级部门领导下来调研的缘故。他们组的成员早上都在中心那边开会,后知后觉地接收了这么一个消息。

    郑凡弥扒着盘子里的盐焗大虾感慨,“领导能不能多下来调研视察啊,我想过上每天在单位里吃大鱼大肉的豪华版幸福生活。”

    主持人苗苗今天跟她坐一桌,如今她已然成功接任,言行举止要比之前成熟不少,“要不,你去里头包间里反映一下?”

    “那还是算了吧。”

    郑凡弥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觉得他们食堂伙食差。电视台的员工每个月的餐补标准是320块,包括一顿早餐和一顿午餐。

    食堂是外包的,负责买菜的厨师长每日严格按照菜品标准去菜场采购当天的新鲜伙食和餐后水果,然后回来准备,属实是一个费时又费力的大活。

    何况最近审计在查台里近三年的账目,顺利的话年底他们就要换台长了。这种关键时节出差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任谁都不想触霉头。

    大家都在猜徐温明下一步的动作,郑凡弥想了想,“我觉得他回宣传部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本来就是那边调过来的,如今任期已满,顺利的话回去应该能升职做个副部。

    午休时间,外联部的同事带着一个重磅好消息来到纪实组办公室——县里第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愿意以个人名义出资,作为本次节目拍摄的全部费用。

    “陈秉升?”

    郑凡弥还是记者小郑的时候就跟这位陈董事长接触过,当时是县里的两会时期,陈秉升作为人大代表出席了会议,提出了不少有关未成年人心理健康教育方面的意见。

    后来她做访谈节目,节目组又一次邀请了这位慈善家上台,郑凡弥才对他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近几年,县里对文明单位、文明企业的示范点的建设很是关注。陈秉升做宠物食品起家,一手创办了“蒂琪”这个品牌,也是第一批入选文明企业名单的非公有制企业。从那之后,公司规模越做越大,走出国门,进军欧美和澳洲地区,成为领跑全省宠物行业的爱心企业。

    除去“蒂琪股份董事长”这一光鲜标签,陈秉升的个人履历也颇为丰富。他是一名二级心理咨询师,平时热衷于公益事业,每年花大量的时间在山区做支教,特别关注自闭症儿童这一特殊群体。甚至不惜重金在自家公司门口打造了一个“宠物会客厅”,作为动物陪伴自闭症儿童辅助治疗的医学研究工作基地。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说愿意无偿出资呢?总不能又是做公益吧。

    “你不知道了吧。我托人打听了一下,陈秉升的老婆是汪屹山的姑姑——”

    “啊?那汪屹山不就是他侄子了吗?”

    “卧槽,好大一口瓜,还好我中午吃得少。”

    ……

    听到这个答案,郑凡弥的内心还挺平静的。对她而言,任何不寻常的事情和关系只要发生在汪屹山身上,似乎都可以被认同。

    她打心底地认同自己少年时期喜欢过的男孩。

    想了想,她点开微信给对方发了条微信,告知了后面两天的工作。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后面两天想先去中心做节目拍摄的前期调研工作,顺便拍一些空景和员工们的日常工作场面作为备用。】

    【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也可以协商换个时间。】

    汪屹山消息回地很快。

    【没问题,你们明天几点来?我跟门口的保安大叔说一下,让他不要拦车。】

    【我们九点从电视台出发,九点半之前会到。车牌号是F510。】

    【OK】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再继续下去似乎有些突兀。郑凡弥放下手机,展开自己的小床和薄毯躺下,又把耳机戴上,打算听会儿歌准备午休。

    算了下时间,周杰伦好久没出新歌了,不知道明年会不会有新专辑听。

    下午,郑凡弥最后一次同各有关部门确认了工作事宜,在完成日常的零碎工作后准点打卡下班,融进下班高峰的队伍。

    好友易嘉心来电,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她问清楚了地址,在路尽头右转驶进启星北路。

    易嘉心大学没出省,在省会城市念的化学专业。可是她不喜欢做实验,没考研选择做老师,回了平海一中教书,恰好跟叶铤一个办公室。

    她们在启星大厦楼下的蒸汽海鲜坊吃饭,开了十来年的老店,味道一直没变。双人套餐的标配锅底是海鲜粥,一份贝类拼盘,一份鲜虾,和一些时蔬。送的凉菜是卤味豆干,饮料是椰子汁。

    易嘉心一直抱怨叶铤热衷于给她介绍适龄小伙相亲,还说她带的班里的小孩皮的要死,上课费嗓子。

    郑凡弥一直听她在讲,还不忘把蒸好的海鲜处理干净装叠送给易嘉心。她更习惯在对方讲完话再开口,这也是她的职业习惯。

    “没想到老叶也这么热心,还想当月老了。”

    “是吧,以前给咱们当班主任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你跟他是师生关系,现在变同事了,当然不一样。”郑凡弥又重新打了一碗粥喝,里头放了很多的干贝,尝起来鲜甜可口,微微咸,“对了嘉心,你还记得汪屹山吗?”

    “汪屹山?这名字可真耳熟。”易嘉心拧着眉头剥虾,突然抬高了声线,“哦 ,咱们高一的化学课代表是吧,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他现在在公安系统上班,我手上的这个项目是跟他们鉴定中心合作的。”

    “他不是在省厅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今年年初,被人才引进了。”

    “怪不得,回来能拿好大一笔安家费,待遇不比省里差——是我我也回。”易嘉心了然,又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讲,“我记得他高中就长挺帅的,那么正一张脸,好多小姑娘暗恋呢,现在应该没长残吧。”

    郑凡弥摇头,“没有,变得更帅了。”

    “哇,那有机会我可要见一见才行。”

    周四早上,郑凡弥又站在镜子前纠结要穿什么衣服。昨天说好去拍摄,肯定是会见到汪屹山的,既然要追人,印象分至少得拿到八分以上才行。

    好不容易选好衣服,她开始化妆,但是好像有些过于隆重了。她想了想,摘了假睫毛,又擦掉夸张的眼线,只用了裸色系的腮红和唇膏。

    似扮未扮才最自然。

    她们坐台里的公务车,在九点半之前到了刑侦鉴定中心。汪屹山提前打了招呼,保安没有拦车,还帮他们找了个很棒的停车位。

    郑凡弥在车子快到的时候就给汪屹山留过言,他们下车的时候是他和教导员一起迎接的。

    “吃过早饭了吗?”

    汪屹山今天没穿常服,穿的是自己的衣服。灰色圆领套头卫衣和黑色运动裤,巧的是郑凡弥今天穿的裙子也是这个配色。

    “嗯,在台里吃过了。”

    “那就行。是直接开始拍吗,我需不需要换衣服?”

    郑凡弥看了他的着装,想想觉得不对,“换一下吧,待会儿有一段你的个人采访要拍。”

    “好的,稍等。”

    趁汪屹山换衣服的空档,他们定了几个待会儿要拍的空场地。郑凡弥注意到了门口的银杏树,叶子刚开始泛黄,通体还是漂亮的绿。

    一中的实验楼底下也有颗差不多大的树,冬天的时候满树金黄,很漂亮。

    “我记得咱们学校里也有一颗银杏,很漂亮。”

    “是啊,我还捡过叶子做书签,不过早就弄丢了。”

    “没想到十年一晃就过去了。”

    郑凡弥笑,“是啊,我前段时间还发现自己长了根白头发呢,岁月不饶人哦。”

    萍姐跟陈文迪去楼上找工作人员做采访了,丢下了他们俩,也或许是刻意为他们留的独处空间。

    郑凡弥把简单的拍摄剧本从包里拿出来给汪屹山熟习,“待会儿我们要拍的就是这段,下面是我会问到的几个问题……不过我写这个没那么专业,你可以看着改动些内容。”

    男人低头看说明,郑凡弥这回看清了他脸上的疤,很细的一道,衬得他整个人多了份清冷。他的唇微微抿起,在语句表达错误的地方改了几个词,浓密的羽睫在阳光里泛起柔和的光泽。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郑凡弥盯着他那张无可挑剔的侧脸,将记忆中那张富有少年气的面庞同眼前的重叠。心跳在嗓子眼作祟,差一点就露馅了。

    可惜没有时光机能够载她回到高中,重写他们的青春。

    那股名为“懊悔”的酸涩情绪一直在胸腔回荡,郑凡弥清楚地知道,这是她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