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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青春
    新学期的第一堂课是数学,老师是隔壁四班的班主任,听说还是她们宿管老师的老公。

    他拎着块小黑板进门,腰胯间的钥匙串叮当作响,在黑板上刷刷两笔写下两个字——

    集合。

    青春期的奇妙物语终于吹响。

    大课间,郑凡弥和易嘉心一起去洗手间,还顺手带了水杯去开水房打水。回来的时候瞧见自己的座位沦陷,好几个男同学以她同桌汪屹山为核心,把周围半里地堵得水泄不通。

    她站在外围有些苦恼,但又不好意思打断他们的激情对局。象棋是在班里的图书角里找到的,那里还有全新未拆封的五子棋飞行棋和军棋子。

    郑凡弥只熟悉飞行棋,曾打下一局炸毁敌方五六架飞机的光荣记录。

    “你们不要把我同桌堵外面啦,散开点。”人群里传出汪屹山的声音,带着清润的音质在教室里低低回响,“你们这样站她要不好意思回来了。”

    离郑凡弥最近的那个男孩子率先回头,是林炜鑫。他双手合十笑的有些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把你位置给占了。”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郑凡弥连忙摆手,想了想又小声说话,“可以帮我把水杯放抽屉里吗?我去走廊站会儿。”

    “好说,给我吧。”

    “谢谢。”

    郑凡弥向来对这样的场面敬谢不敏的,她递完水杯拉着易嘉心就往外跑,手臂撑着走道喘气。

    易嘉心抬手碰了下她的耳廓,捂嘴偷笑,“郑凡弥,你好容易害羞啊。”

    “……他们人太多了。”

    “可明明是他们堵了你的位置,你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啊?”

    郑凡弥语塞,只能僵硬转换话题,“你不觉得外面的空气很好吗,已经上了两节课了,我们要出来透透气。”

    “郑凡弥,你真可爱。”

    教室里,男生们为谁的“将军”而振臂高呼,沸腾的温度要把天花板都冲破。走廊上,两个女孩相视而笑。

    阳光冲破云层直直撒下一路金色,沿着浓绿色的植株攀爬至郑凡弥的肩膀和头发,照得她面庞剔透,莹亮。

    易嘉心霎时间睁大了双眼,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奇观。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今天天气好,他们在室外的场地活动。队伍方阵仍旧是军训时期的那样,背靠足球场,面向主席台和五星红旗。

    主席台后面的红顶楼是文体中心,有室内的球场和活动区域,还有舞蹈队的练功房跟合唱团的音乐教室。

    如果下雨的话,他们会在那里边上课。

    体育老师是个黑皮大块头,看似严肃,实际上很好说话。他让体育委员整队带着跑操场两圈再回来做热身运动,自己则跑到了树荫底下和另一个班的美女体育老师说笑。

    光明正大地上班摸鱼!

    郑凡弥跑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的速度并不快,没一会儿就被后面的同学反超了。

    她落在了队伍中游和林斯慧并肩小跑,学着体育老师的模样也尝试着摸鱼的感觉。

    不得不说,摸鱼是真的舒服。阳光和迎面吹拂的风都温温柔柔的,把所有女生的头发染成金灿灿的模样。长长短短的发丝一同在空中飞舞——

    咦,那个像兔子尾巴一样蹦蹦跳跳的是谁?

    是孟小蕾。

    郑凡弥为自己的偶然发现笑出了声,林斯慧问她笑什么,她却只是摇头,让旁人一头雾水。

    老师说国庆后要进行体测,女生八百米和仰卧起坐,男生一千米和引体向上。剩下还有五十米跑、立定跳远、坐位体前屈。

    简直是噩耗来袭。

    大家顿时没了自由活动的兴致,三三两两组队联系。但也有对此毫不在意的人,捧着篮球勾肩搭背往篮球场走。

    汪屹山和林炜鑫走在最后,影子在红色塑胶跑道上拉的好长好长,盖住了郑凡弥的一部分,也恰如其分地掩饰了她早已脱离体测训练的注意力。

    阳光也总是更偏爱他一些,把他整个人都描绘地毛绒绒的,好温暖。

    郑凡弥虽是英语课代表,可她最喜欢的课是历史。历史老师姓林,留一头干练的短发,讲到关键点会不自觉地唾沫横飞。坐第一排的同学没少为此受苦,连纸巾也用得特别快一些。

    神奇的历史书和神奇的历史老师讲古代中国的政治制度特点,说血缘关系在权位继承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让其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和延续性。

    晚自习,郑凡弥写完作业后开始研究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她的同桌汪屹山在研究化学元素,写了满草稿纸的化学方程式。

    对了,叶铤课上布置让大家背元素周期表,她还没记全呢。每一个字每一个字母单独拆分开来她都认识,怎么合在一张表格里她就开始两眼发晕了。

    化学一点也不可爱。

    年轻美丽的音乐老师紧紧跟随韩娱潮流,在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空档里给大家播放少女时代和SuperJunior的歌曲MV。男孩女孩跟着音乐打节奏,唱着一点也不标准的韩语,试图让看起来神通广大的音乐老师教他们跳舞。

    郑凡弥和汪屹山在这片鼎沸的人声里共同享用那只身形小巧的银白色iPod,耳机里放的是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像电影和歌词里的那样,郑凡弥也曾暗自期盼过下雨。

    她的这份喜欢也同样隐秘,像入了夜后暗自涌动的水流,只能借由单边耳机来传递她的心跳和欢喜。

    她是在水下窥探陆地世界的小鱼,呼噜呼噜吐着一个又一个泡泡,试图让那随波逐流的泡泡去替她看看另一个世界的色彩。

    在校的两周时间飞速掠过,同学们即将迎来他们的十一黄金周。

    教室里,叶铤孜孜不倦讲着假期的注意事项,教室外站满了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郑凡弥这周刚换了座位,在第四组的靠窗位,离走道最遥远,却早早瞧见了来接她回家的郑家明。

    汪屹山只管自己埋头写作业,老师讲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很快写完了化学作业本上的习题。他抬头,见自己同桌时不时翘首往门口看,问她是不是家长来接。

    郑凡弥瞥了眼讲台上的叶铤,小幅度点头,“是呀,我爸爸已经在门口等我啦。”

    少女的雀跃心思遮挡不住,连说话的尾音都是上扬的,像小猫小狗不断摇晃的尾巴一样讨人喜欢。

    叶铤终于讲完话了,郑凡弥动作迅速地整理起自己的桌面。水笔铅笔荧光笔,还有直尺橡皮涂改液,还有各种本子……为什么她有这么多东西,怎么收也收不完。

    汪屹山说她这是差生文具多。

    可是她的成绩,应该也不算差吧。

    郑凡弥气不过,偏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整理书包。她的脸颊也气得圆鼓鼓的,泛着漂亮的粉红色。

    “那,祝你假期愉快,郑凡弥。”

    “……假期愉快,汪屹山。”

    国庆节,郑凡弥一家去了杭州玩。西湖畔全是人头,断桥上也全是人。这个时节的荷花确实漂亮,好多游客围着拍照,把青石板路堵得水泄不通。

    郑凡弥只能跟挑着扁担的爷爷买了一把莲蓬剥着吃,感慨黄金周实在是过于火热。

    她宁愿在家里躺着发呆,也不愿意在这里跟人摩肩擦踵蒸饺子。

    他们来回坐的都是动车。

    零九年的时候,平海县有了自己的动车站,这是郑凡弥第一次坐长途大巴以外的交通工具出远门。

    她很是好奇,全然忘记晕车给她带来的痛苦,趴在窗户边看铁路旁的风景“咻”地一下后后退,绿色植物绵延成又扁又宽的线条,像油画一样蔓延。

    假期光顾着玩,郑凡弥的作业一个字没动。她熟门熟路地解决了文科,随后翻开数学卷子开始愁眉不展。

    半晌,她翻开手机,在班级QQ群里找到汪屹山,点进他的账号信息,添加好友。

    备注信息是她的名字。

    她碰到了不会写的题,汪屹山应该会念在他们是同桌,音乐课上还一起用她的iPod听了周杰伦的不非情分教她的吧。

    其实郑凡弥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在学校她偶尔遇到不会的题都是问易嘉心,易嘉心也解不出来的情况下再去问汪屹山。

    汪屹山每次都用很轻松的语气指出了题目的关键点,三言两语,但足以醍醐灌顶。

    郑凡弥每次都感慨,她同桌真厉害,怎么什么都会。

    手机在桌面上滋滋震动,亮起提示灯。郑凡弥第一时间打开QQ查看消息。

    来自新好友汪屹山。

    【我们已经是好友啦,一起来聊天吧!】

    汪屹山的昵称是“一山”,头像是一只对着镜头小的黄色小狗,郑凡弥后来才知道他头像里的狗是柴犬。

    这头的郑凡弥还在纠结怎么发消息显得不那么突兀,汪屹山那端已经发来他们聊天记录里的第一句话。

    【郑凡弥,有什么事吗?】

    郑凡弥犹豫再三,删掉了聊天框里的所有客套话,只剩了十八个字。

    【汪屹山,我有道题不会写,你能教一下我吗?】

    在语文的写作手法里,这叫做开门见山。

    汪屹山:【当然可以啦。】

    郑凡弥:【图片】

    郑凡弥:【我记得老师上课讲过一道差不多类型的,可是我还是没想明白。】

    这一回,汪屹山隔了几分钟才回的消息,也是一张图,是他写下的解题步骤。

    郑凡弥点开来了一眼,懂了,埋头写题,然后把自己的解题步骤拍下来发给对方。

    【是这样写的,没错吧?】

    【嗯,是的。】

    【真的太谢谢你了,汪屹山,你真好。】

    郑凡弥还想敲下第二句感言,聊天框上移,汪屹山发了个笑脸小黄豆表情,系统自带的那种。

    【这有啥好谢的。】

    【以后有不会的题也可以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