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戏
言其琛不会忘记那天，那是自己告别默默无名开始的时候。
他还记得那一天万里无云，他在走廊口排着长队，眼睛始终不离手上的剧本，还时不时做出轻微的动作，配合着台词小幅度表演一下。他已经把失落情绪调整到平常淡定的状态，毕竟不能因为一个角色就耽误其他的进度。而且，他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执着于《在等暗夜》了，他现在热衷的是《景泰蓝和少女》。
“嘿，那个，我可以和你说句话吗？”言其琛正看着台词，耳边忽然飘进一句话，他扭头，见一个扎着双马尾，露着光光的额头，身穿蓝色背带裤和一件粉色短袖的十八岁左右的女孩，仰着笑脸看他。
他不知怎的想起了宇文谦一天到晚随便扎的低马尾，她们两个穿的短袖也有些近似。他说：“当然可以啊。”
“那个，我有点紧张，哈哈……你是演什么角色呀？”
“男三号。”
“我演女二号，今天第一次来试镜，不知道能不能选上，真紧张。”
“试试看吧，反正来这里为的就是争取这个机会，能选上就行。”
“嗯，我叫郑栗琪，小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言其琛低眸瞅着郑栗琪红得可以滴出血来的脸，面无表情地点开自己的二维码。他跑了八年龙套，什么没见过，这种明显是小姑娘对他有意思，故意套近乎。他碰见的多了，但加一个也是有好处，这小姑娘看着很有灵气，没准日后能火，彼此留一寸地，日后好相见。
“我叫言其琛。”言其琛给了备注。
言其琛进房间后，礼貌地跟在场人员打了招呼，黄导翻看了前者的资料，然后让他试了一段在雨中追赶女主的戏码。
这一出是男三号裴商暴露真面目，和女主景儿摊牌的戏码。言其琛换好戏服，深呼口气，自我催眠：我就是裴商，我就是裴商。
黄导一声令下，他立刻缓缓上前，假装面前站着女主，眼眸深沉，目光透着狠厉，恍惚间好像渗出一丝冷气：“没错，袁蓝就是我告上去的，要不是他经常跟我作对，我早就……”他气稍微一收，神情变得更加凶狠：“要怪只怪他无知，信了我一番鬼话；要怪，就怪他为帮你，处处和我作对！凭什么，一样的出身，一样的地位，他能拥有一切，我却什么都没有，落到的，只有误解，嘲笑……”他发笑了，笑声充满疯狂，面情近乎扭曲。
黄岛等人神情凝肃，都盯着言其琛看，室内很安静，唯有言其琛近乎癫狂的笑声，震撼住了每一个人。
言其琛陡然变得严肃，冷酷地吐出几个字：“景儿，你最好老实点，别想逃出去。”
他闭上眼，双肩缓缓放松，再睁开时，已是平常的神态，他对着黄导一鞠躬。
不知谁带头，其他人都跟着鼓掌。黄导十分欣赏：“不错啊，言其琛——是吧？”他看了看资料，“入戏很快，出戏也很自然，每个细节都抓的很到位。刚才的表演我无可挑剔，真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那就是在语气上，似乎有些微收敛，是没完全放开吗？一开始的时候，我看见你的眼神似乎有点顾虑，对吗？顾虑，你在犹豫什么？是怕丢了包袱被笑话吗？演员这两个字有很大的分量，你在进入角色后就告诉自己，你就是裴商，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演裴商。”
言其琛一一应着。
黄导又翻了翻剧本，说：“你要不再试一下男主角？袁蓝，嗯？”
言其琛一愣，他不是没想过男主角，但总觉得自己还需要磨砺一下，没想到导演居然直接让他来试了。
“我……试试吧。”
言其琛仔细过了一遍袁蓝这部分的台词，心里却十分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演男主角，要是把握住机会了，那以后飞黄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啊。他握紧拳头。
这一段是讲袁蓝被裴商告密，遭到逮捕，被误认为是妖孽，即将处以火刑前，和女主的最后告别。
言其琛双眼含着万分不舍，盈盈闪烁着水光，眼底微微泛红：“我知道，像我这样一个从景泰蓝火锅里出来的小人，谁也不敢相信，都会以为我是一个妖怪。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他们害怕，怕我会伤害到他们，想解决一个威胁的可能。”说着，他吸了鼻子，露出一个勉强地的微笑，抬头说：“我不怨他们。”
那一刻，他仿佛又变小，仰头望着那比他高出好几倍的女主角。
他神色又一变，话音一转：“可是……”
房间内不知何时进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黄导等人见了立刻起身，邀那男子入座。男子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没发出一声响。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投在言其琛的身上。言其琛已经进入状态，浑然没觉察到室内多了一人。
言其琛双手抓住空气中假想的手：“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我的好姑娘，要是我走了，你可怎么办？我多么希望，能继续留在这儿，看你，看这些景泰蓝瓷器。可是……我，我……”
言其琛猛地抬头，做出用力挣扎的样子：“放开我，让我再和她多几句话，就几句话啊——”他绝望地伸出尔康手，用口型说出“景儿”两个字。
黄导对言其琛的表演十分满意，且言其琛表现出来的气质也与前者想象中的袁蓝十分吻合，少不得夸奖了言其琛几句，并嘱咐其回去等待消息。而后，黄导又对新进来的那男子笑着说了几句，那男子有意无意扫了下门口，说：“刚才那个叫言什么的演员是个新人吧，以前还没见过。”
黄导一眼就看穿男子的意图，假笑道：“是立蘘公司的一个签约艺人，扮演过不少小角色，可惜都没什么起色。王总，我这有一份他的资料。”
言其琛并不知道他走后发生了什么，可他心里已经觉得自己拿到角色的机会十拿九稳。果不其然，下午他就受到了进组的通知，高兴得几乎要跳出来。接下来，就是宇文谦见到的那样。
言其琛是真的高兴，他总算一雪前耻，不用再为没大戏拍而伤脑筋了。
他有空刷了下微博，却被一条热搜吸引住。是关于《在等暗夜》，内容无非是夸赞徐琨升的定妆照帅气逼人，类似的字眼占据了评论区的大半。言其琛冷冷一笑，这么快就买了通告啊。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直发呆。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见是沈听打来的，脸上神色顿时微变。他划动接听：“喂？”
“喂，言哥，我看到消息，你选上《景泰蓝和少女》的男主角了？”
“是啊。”言其琛道，心中却说：消息打听得真快。
“哎，言哥，那真是恭喜你啊！终于走出无人问津的舒适区，挑战大难度角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下礼拜我就来横店，继续我的横漂之旅。”
言其琛心一咯噔，糟了，沈听一回来肯定是和自己住的，那《景泰蓝和少女》男女主有三场吻戏，他之前仗着有宇文谦在就没怎么管，加之他当时也是抱着试试看、有戏拍就行的心理，没成想当上男主演，万一变小的事被沈听发现了……
沈听的人品言其琛还是堪忧的，倒不是前者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的渣性，而是对方的大嘴巴。这事要是传出去，虽说没什么人回信，可终归是一个把柄落在对方手上。
言其琛可不希望自己受人钳制。
不管了，见机行事，言其琛心想。又为了缓解心情，点开朋友圈，却见到新加的郑栗琪发的一张比剪刀手嘟嘴的自拍，配文字：成功获选女二号一枚。
言其琛揉了揉眉心。
这天宇文谦出发去参加普通话考试，却在打车途中遇到了顺路的莘晚笙。二人再次见面，都有欣喜之感。莘晚笙孤身一人，身边没有男朋友。也是，这个时候徐琨升应该在剧组拍戏吧。
二人在车上聊天，宇文谦说：“我之前笔试通过了，就等着面试，在领证之前先把普通话考了再说。”
“我是想着换岗位，那岗位对普通话有要求。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当初也是考了三次都没拿个二甲，想说个标准的话怎么就这么难呢。”
二人调侃了几句，宇文谦刷起了微博，莘晚笙扫见了屏幕里一闪而过的徐琨升的路透照，神色黯淡下去。默了会儿，莘晚笙问道：“谦谦，你说如果一个男人突然对谈了两年的女朋友变心，蛮不讲理地要分手，是不是没良心，是不是狗？”
宇文谦心想，莘晚笙是受刺激了吗？她默默嘀咕：她很喜欢狗，渣男怎么能和狗相提并论。但为了不让对方伤心，宇文谦只有应和莘晚笙。
莘晚笙絮絮叨叨着：“我还想跟他好好聊聊，谁知他说我们不合适，没得聊，我发了他一个小时微信，他都没回，甚至还拉黑了。曾经还说爱我，分手时又说不想耽误我，我在难过的时候，他在干嘛？睡觉？打游戏？我真是怀疑，水性杨花能不能用来形容一个男的！”
宇文谦沉默以对。
“他那样忘恩负义的人，也不怕落到娱乐圈的深水里，落魄得像条狗！”莘晚笙喊着，又催促着宇文谦一块儿喊。
这不还是骂狗吗，算了，宇文谦只得跟着道：“是啊，落进深水里，落魄得像条狗！”
他还记得那一天万里无云，他在走廊口排着长队，眼睛始终不离手上的剧本，还时不时做出轻微的动作，配合着台词小幅度表演一下。他已经把失落情绪调整到平常淡定的状态，毕竟不能因为一个角色就耽误其他的进度。而且，他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执着于《在等暗夜》了，他现在热衷的是《景泰蓝和少女》。
“嘿，那个，我可以和你说句话吗？”言其琛正看着台词，耳边忽然飘进一句话，他扭头，见一个扎着双马尾，露着光光的额头，身穿蓝色背带裤和一件粉色短袖的十八岁左右的女孩，仰着笑脸看他。
他不知怎的想起了宇文谦一天到晚随便扎的低马尾，她们两个穿的短袖也有些近似。他说：“当然可以啊。”
“那个，我有点紧张，哈哈……你是演什么角色呀？”
“男三号。”
“我演女二号，今天第一次来试镜，不知道能不能选上，真紧张。”
“试试看吧，反正来这里为的就是争取这个机会，能选上就行。”
“嗯，我叫郑栗琪，小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言其琛低眸瞅着郑栗琪红得可以滴出血来的脸，面无表情地点开自己的二维码。他跑了八年龙套，什么没见过，这种明显是小姑娘对他有意思，故意套近乎。他碰见的多了，但加一个也是有好处，这小姑娘看着很有灵气，没准日后能火，彼此留一寸地，日后好相见。
“我叫言其琛。”言其琛给了备注。
言其琛进房间后，礼貌地跟在场人员打了招呼，黄导翻看了前者的资料，然后让他试了一段在雨中追赶女主的戏码。
这一出是男三号裴商暴露真面目，和女主景儿摊牌的戏码。言其琛换好戏服，深呼口气，自我催眠：我就是裴商，我就是裴商。
黄导一声令下，他立刻缓缓上前，假装面前站着女主，眼眸深沉，目光透着狠厉，恍惚间好像渗出一丝冷气：“没错，袁蓝就是我告上去的，要不是他经常跟我作对，我早就……”他气稍微一收，神情变得更加凶狠：“要怪只怪他无知，信了我一番鬼话；要怪，就怪他为帮你，处处和我作对！凭什么，一样的出身，一样的地位，他能拥有一切，我却什么都没有，落到的，只有误解，嘲笑……”他发笑了，笑声充满疯狂，面情近乎扭曲。
黄岛等人神情凝肃，都盯着言其琛看，室内很安静，唯有言其琛近乎癫狂的笑声，震撼住了每一个人。
言其琛陡然变得严肃，冷酷地吐出几个字：“景儿，你最好老实点，别想逃出去。”
他闭上眼，双肩缓缓放松，再睁开时，已是平常的神态，他对着黄导一鞠躬。
不知谁带头，其他人都跟着鼓掌。黄导十分欣赏：“不错啊，言其琛——是吧？”他看了看资料，“入戏很快，出戏也很自然，每个细节都抓的很到位。刚才的表演我无可挑剔，真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那就是在语气上，似乎有些微收敛，是没完全放开吗？一开始的时候，我看见你的眼神似乎有点顾虑，对吗？顾虑，你在犹豫什么？是怕丢了包袱被笑话吗？演员这两个字有很大的分量，你在进入角色后就告诉自己，你就是裴商，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演裴商。”
言其琛一一应着。
黄导又翻了翻剧本，说：“你要不再试一下男主角？袁蓝，嗯？”
言其琛一愣，他不是没想过男主角，但总觉得自己还需要磨砺一下，没想到导演居然直接让他来试了。
“我……试试吧。”
言其琛仔细过了一遍袁蓝这部分的台词，心里却十分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演男主角，要是把握住机会了，那以后飞黄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啊。他握紧拳头。
这一段是讲袁蓝被裴商告密，遭到逮捕，被误认为是妖孽，即将处以火刑前，和女主的最后告别。
言其琛双眼含着万分不舍，盈盈闪烁着水光，眼底微微泛红：“我知道，像我这样一个从景泰蓝火锅里出来的小人，谁也不敢相信，都会以为我是一个妖怪。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他们害怕，怕我会伤害到他们，想解决一个威胁的可能。”说着，他吸了鼻子，露出一个勉强地的微笑，抬头说：“我不怨他们。”
那一刻，他仿佛又变小，仰头望着那比他高出好几倍的女主角。
他神色又一变，话音一转：“可是……”
房间内不知何时进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黄导等人见了立刻起身，邀那男子入座。男子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没发出一声响。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投在言其琛的身上。言其琛已经进入状态，浑然没觉察到室内多了一人。
言其琛双手抓住空气中假想的手：“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我的好姑娘，要是我走了，你可怎么办？我多么希望，能继续留在这儿，看你，看这些景泰蓝瓷器。可是……我，我……”
言其琛猛地抬头，做出用力挣扎的样子：“放开我，让我再和她多几句话，就几句话啊——”他绝望地伸出尔康手，用口型说出“景儿”两个字。
黄导对言其琛的表演十分满意，且言其琛表现出来的气质也与前者想象中的袁蓝十分吻合，少不得夸奖了言其琛几句，并嘱咐其回去等待消息。而后，黄导又对新进来的那男子笑着说了几句，那男子有意无意扫了下门口，说：“刚才那个叫言什么的演员是个新人吧，以前还没见过。”
黄导一眼就看穿男子的意图，假笑道：“是立蘘公司的一个签约艺人，扮演过不少小角色，可惜都没什么起色。王总，我这有一份他的资料。”
言其琛并不知道他走后发生了什么，可他心里已经觉得自己拿到角色的机会十拿九稳。果不其然，下午他就受到了进组的通知，高兴得几乎要跳出来。接下来，就是宇文谦见到的那样。
言其琛是真的高兴，他总算一雪前耻，不用再为没大戏拍而伤脑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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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直发呆。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见是沈听打来的，脸上神色顿时微变。他划动接听：“喂？”
“喂，言哥，我看到消息，你选上《景泰蓝和少女》的男主角了？”
“是啊。”言其琛道，心中却说：消息打听得真快。
“哎，言哥，那真是恭喜你啊！终于走出无人问津的舒适区，挑战大难度角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下礼拜我就来横店，继续我的横漂之旅。”
言其琛心一咯噔，糟了，沈听一回来肯定是和自己住的，那《景泰蓝和少女》男女主有三场吻戏，他之前仗着有宇文谦在就没怎么管，加之他当时也是抱着试试看、有戏拍就行的心理，没成想当上男主演，万一变小的事被沈听发现了……
沈听的人品言其琛还是堪忧的，倒不是前者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的渣性，而是对方的大嘴巴。这事要是传出去，虽说没什么人回信，可终归是一个把柄落在对方手上。
言其琛可不希望自己受人钳制。
不管了，见机行事，言其琛心想。又为了缓解心情，点开朋友圈，却见到新加的郑栗琪发的一张比剪刀手嘟嘴的自拍，配文字：成功获选女二号一枚。
言其琛揉了揉眉心。
这天宇文谦出发去参加普通话考试，却在打车途中遇到了顺路的莘晚笙。二人再次见面，都有欣喜之感。莘晚笙孤身一人，身边没有男朋友。也是，这个时候徐琨升应该在剧组拍戏吧。
二人在车上聊天，宇文谦说：“我之前笔试通过了，就等着面试，在领证之前先把普通话考了再说。”
“我是想着换岗位，那岗位对普通话有要求。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当初也是考了三次都没拿个二甲，想说个标准的话怎么就这么难呢。”
二人调侃了几句，宇文谦刷起了微博，莘晚笙扫见了屏幕里一闪而过的徐琨升的路透照，神色黯淡下去。默了会儿，莘晚笙问道：“谦谦，你说如果一个男人突然对谈了两年的女朋友变心，蛮不讲理地要分手，是不是没良心，是不是狗？”
宇文谦心想，莘晚笙是受刺激了吗？她默默嘀咕：她很喜欢狗，渣男怎么能和狗相提并论。但为了不让对方伤心，宇文谦只有应和莘晚笙。
莘晚笙絮絮叨叨着：“我还想跟他好好聊聊，谁知他说我们不合适，没得聊，我发了他一个小时微信，他都没回，甚至还拉黑了。曾经还说爱我，分手时又说不想耽误我，我在难过的时候，他在干嘛？睡觉？打游戏？我真是怀疑，水性杨花能不能用来形容一个男的！”
宇文谦沉默以对。
“他那样忘恩负义的人，也不怕落到娱乐圈的深水里，落魄得像条狗！”莘晚笙喊着，又催促着宇文谦一块儿喊。
这不还是骂狗吗，算了，宇文谦只得跟着道：“是啊，落进深水里，落魄得像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