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坏人就不能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课间走廊学生来往，时不时有男生冲撞打闹地跑过去。
安饶从办公室送完作业出来，经过走廊，突然“噼里啪啦”一声巨响，惊得不自觉缩了下肩膀，声音几乎紧贴着她耳朵旁边响起来的。
转头一看，不知道谁打球把窗户玻璃砸碎了。位置好险，她再走慢一点，碎的可能就是她了。
教导主任一个箭步蹿出来：“谁啊！给我过来！”
正好看见安饶站在碎玻璃旁，安饶差点以为自己要背这个锅。
教导主任戴着一副眼镜，梳着三七偏分，火急火燎跑过来，看着窗外几个玩球的男生，扯起嗓子喊：“任陷！又是你干的是不是！你给我过来！”
片刻功夫，任陷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还象征性打了个招呼：“主任好。”
教导主任手臂一挥：“少扯那些！我问你，这窗户是不是你砸的？”
任陷瞥了一眼：“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学校里哪次坏事儿少得了你！”
他也不生气，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真不是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败坏的是他，叛乱的是他，所有十恶不赦的主角都是他，出了错没人认领，罪名直接安在任陷头上就行，反正他给人的印象已经够坏了，不差那点冤枉，也没人在乎公不公正。
“不承认是吧？”教导主任掐着腰，一扭头，目光看向了安饶。
“诶！那个女同学你过来！”
安饶突然被点名，只好慢步走过来。
“你刚才就站在旁边，你肯定看见了吧？你说，这玻璃是不是他砸的？”
任陷站在旁边，没看她一眼，全然无所谓，没有半点想请她说点好话的意思。
沉默片刻，安饶开口：“我没看见。”
说完便转身走了。
教导主任有一瞬的哑口无言，还是不依不饶指着他问：“你是不是威胁人家来着？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轻易…”
“主任主任！”
邹凡松拿着球跑过来，打断了话。
停下来边喘气边说：“哎呀我天，主任，这玻璃是我砸的，但我真不是故意的啊，这窗户也太脆弱了，咱们学校的硬件设施是不是得加强啊？”
“你别给我找理由！我就知道也少不了你！”
任陷无心再听这俩人的对话，他的眼神从刚才那一刻，便朝着走廊里安饶越来越远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望过去。
安饶经过走廊的时候确实看见任陷他们几个在外面打球，但她并没看见是任陷拿球砸碎的玻璃。虽然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出于私人怨气很想顺着栽给他，但她知道，自己的心没法那么做。
在嘉杭受折磨的那半年，宁紫迦在学校里造谣诬陷，给她扣上莫须有的罪名，那种深陷误解，被众人冷眼以待的滋味，安饶尝得太清楚。
*
日色缓缓下沉，天空镶上金边。
半路上，安饶经过某处巷口，头顶冷不防地响起声音：“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报复我？”
任陷蹲在旁边高高的石阶上，手里掐着点燃的烟，眼神落在她身上。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他轻笑：“像我哪样？”
安饶抬头：“像你报复心那么重。”
“报复心这事儿，彼此彼此吧？”
安饶有点不服气，竟也找不到话反驳，干脆结束对话。
转身走出去没两步，任陷把她叫住。
安饶回过头，他掐灭了烟，从挺老高的台阶一跃而下。
“领你去看个东西。”
“不去。”
“为了感谢你没伺机报复。”
“那也不去。”
任陷朝她凑近，沉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坏透了？没错，这么想最好，不过坏人就不能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安饶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脑子抽了，竟然被他的话有所动容。
任陷走在前面，安饶跟着他一路弯弯拐拐，走进一片低矮的平房区，最后在门前有棵老槐树的人家停下。
院子旁侧是红砖砌成的墙，不算高。
任陷直接从墙上翻了过去，安饶愣在原地，怎么随便说翻就翻到别人家里，但显然开口的速度比不上他动身的速度。
转眼的功夫，任陷从里面翻了出来。
安饶略微诧异，看着他手里拿出来一只小羊崽，看样子出生没多久。
任陷伸手递到她面前，安饶轻轻接过来。
怀里的小羊崽白花花一团，毛绒绒的，眯眯眼睛，安饶抬手轻轻摸两下它脑袋的毛毛，小家伙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安饶用犹疑的眼光看了看他，勉强放下戒心。但想到这是别人家的，未经同意就被他翻墙拎出来，还是不太好。
“你赶紧给人送回去吧。”
“行啊，你送吧，就这家。”
任陷扬了扬下巴示意，安饶也没多想，抱着小羊崽往院子走。
任陷突然在身后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安饶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院子里冲出一只母羊，直奔着她气势汹汹地跑过来。
安饶一瞬间惊慌失措，下意识转身逃跑。
很快她就猜到，这只羊这么拼命的追她，最大的可能就是怀里的小羊崽是它的孩子。
“任陷！你个王八蛋！！”
果然，她真是脑子抽了才会信他什么改过自新的鬼话。
安饶想把小羊放下，但母羊跑起来的速度实在让她不敢停，只能焦急无措地绕在院子前被疯狂追赶，狼狈逃窜之中，任陷站在边上放肆大笑。
“大花！回来！”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喊话声。
院子里走出来一位奶奶，母羊听见喊声后放慢了脚步。
安饶趁着这功夫，赶紧把小羊放到地上。母羊走到旁边低头嗅了嗅，确认自己的宝宝安然无恙，转身离开，小羊崽用不太熟练的步伐紧跟在后面，一前一后走回了院子里。
站在门口的奶奶面相和蔼，抻着嗓子朝任陷斥声：“你这小子！怎么跟着大花一起欺负人家女孩！”
“没有，大花喜欢她才追的。”
安饶横了他一眼。
奶奶转过头，朝安饶细声安慰：“没吓着吧姑娘？我家大花不伤人，它追你的意思是想说，别把它的孩子抱太远，得在它视线范围内。”
安饶定了定神，这混蛋就是故意的。
大花从院子里探出脑袋，像在听这些人说什么呢。这家主人应该是经常给它收拾打理，浑身毛发都很干净，没那些脏兮兮的痕迹。
任陷走到大花旁边，抬手拍了拍它的下巴，大花轻轻咩了一声，还蹭了蹭他的肩膀，给予着回应。
安饶感觉这一幕充满了不真实。
蛮横如他，也能取得动物的信赖吗… 她真想告诉大花，你面前的人就是头野蛮的狼，你的天敌，随时会把你扒皮吃肉的那种。
*
到家的时候，孟岚正坐在桌前拿笔记着什么东西，听见安饶进门的动静，头也不抬地说：“回来啦，饭菜在锅里，赶紧吃吧。”
“你不吃嘛？”
“我晚会儿再吃。”
安饶进屋换上衣服，走到厨房掀开锅盖，把饭菜端到桌上。坐下来，刚好能看到孟岚在屋里的背影，不知道在忙什么。
简单吃过饭，安饶撂下筷子进屋。
柜台上，她看见一叠招聘信息的纸单子，拿起来翻看几眼，几乎都是各种服务行业，孟岚正拿笔记着一个又一个联系电话和地址。
“妈，你这是…要找工作？”
“是啊，在这边也要生活，总得做点什么，不能把压力全堆在你爸那边。”
“你真要做这些体力活儿嘛？”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做什么不都是为了赚钱嘛。”
“我没有看不起这些工作的意思，就是不想你太辛苦。”
孟岚笑了笑：“没关系，咱们现在的处境就这样，要说辛苦，当年我和你爸从零开始的时候，比这辛苦多了，这不算什么。”
安饶没再说话。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很不好受，她还太年轻，不足以扛起那些过于沉重的责任。又或许骨子里还是不肯认输，还是在竭尽所能地穿破生活的黑暗，像低洼泥塘里的一条鱼，为了回到大海挣扎不休。
安饶从办公室送完作业出来，经过走廊，突然“噼里啪啦”一声巨响，惊得不自觉缩了下肩膀，声音几乎紧贴着她耳朵旁边响起来的。
转头一看，不知道谁打球把窗户玻璃砸碎了。位置好险，她再走慢一点，碎的可能就是她了。
教导主任一个箭步蹿出来：“谁啊！给我过来！”
正好看见安饶站在碎玻璃旁，安饶差点以为自己要背这个锅。
教导主任戴着一副眼镜，梳着三七偏分，火急火燎跑过来，看着窗外几个玩球的男生，扯起嗓子喊：“任陷！又是你干的是不是！你给我过来！”
片刻功夫，任陷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还象征性打了个招呼：“主任好。”
教导主任手臂一挥：“少扯那些！我问你，这窗户是不是你砸的？”
任陷瞥了一眼：“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学校里哪次坏事儿少得了你！”
他也不生气，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真不是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败坏的是他，叛乱的是他，所有十恶不赦的主角都是他，出了错没人认领，罪名直接安在任陷头上就行，反正他给人的印象已经够坏了，不差那点冤枉，也没人在乎公不公正。
“不承认是吧？”教导主任掐着腰，一扭头，目光看向了安饶。
“诶！那个女同学你过来！”
安饶突然被点名，只好慢步走过来。
“你刚才就站在旁边，你肯定看见了吧？你说，这玻璃是不是他砸的？”
任陷站在旁边，没看她一眼，全然无所谓，没有半点想请她说点好话的意思。
沉默片刻，安饶开口：“我没看见。”
说完便转身走了。
教导主任有一瞬的哑口无言，还是不依不饶指着他问：“你是不是威胁人家来着？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轻易…”
“主任主任！”
邹凡松拿着球跑过来，打断了话。
停下来边喘气边说：“哎呀我天，主任，这玻璃是我砸的，但我真不是故意的啊，这窗户也太脆弱了，咱们学校的硬件设施是不是得加强啊？”
“你别给我找理由！我就知道也少不了你！”
任陷无心再听这俩人的对话，他的眼神从刚才那一刻，便朝着走廊里安饶越来越远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望过去。
安饶经过走廊的时候确实看见任陷他们几个在外面打球，但她并没看见是任陷拿球砸碎的玻璃。虽然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出于私人怨气很想顺着栽给他，但她知道，自己的心没法那么做。
在嘉杭受折磨的那半年，宁紫迦在学校里造谣诬陷，给她扣上莫须有的罪名，那种深陷误解，被众人冷眼以待的滋味，安饶尝得太清楚。
*
日色缓缓下沉，天空镶上金边。
半路上，安饶经过某处巷口，头顶冷不防地响起声音：“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报复我？”
任陷蹲在旁边高高的石阶上，手里掐着点燃的烟，眼神落在她身上。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他轻笑：“像我哪样？”
安饶抬头：“像你报复心那么重。”
“报复心这事儿，彼此彼此吧？”
安饶有点不服气，竟也找不到话反驳，干脆结束对话。
转身走出去没两步，任陷把她叫住。
安饶回过头，他掐灭了烟，从挺老高的台阶一跃而下。
“领你去看个东西。”
“不去。”
“为了感谢你没伺机报复。”
“那也不去。”
任陷朝她凑近，沉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坏透了？没错，这么想最好，不过坏人就不能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安饶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脑子抽了，竟然被他的话有所动容。
任陷走在前面，安饶跟着他一路弯弯拐拐，走进一片低矮的平房区，最后在门前有棵老槐树的人家停下。
院子旁侧是红砖砌成的墙，不算高。
任陷直接从墙上翻了过去，安饶愣在原地，怎么随便说翻就翻到别人家里，但显然开口的速度比不上他动身的速度。
转眼的功夫，任陷从里面翻了出来。
安饶略微诧异，看着他手里拿出来一只小羊崽，看样子出生没多久。
任陷伸手递到她面前，安饶轻轻接过来。
怀里的小羊崽白花花一团，毛绒绒的，眯眯眼睛，安饶抬手轻轻摸两下它脑袋的毛毛，小家伙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安饶用犹疑的眼光看了看他，勉强放下戒心。但想到这是别人家的，未经同意就被他翻墙拎出来，还是不太好。
“你赶紧给人送回去吧。”
“行啊，你送吧，就这家。”
任陷扬了扬下巴示意，安饶也没多想，抱着小羊崽往院子走。
任陷突然在身后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安饶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院子里冲出一只母羊，直奔着她气势汹汹地跑过来。
安饶一瞬间惊慌失措，下意识转身逃跑。
很快她就猜到，这只羊这么拼命的追她，最大的可能就是怀里的小羊崽是它的孩子。
“任陷！你个王八蛋！！”
果然，她真是脑子抽了才会信他什么改过自新的鬼话。
安饶想把小羊放下，但母羊跑起来的速度实在让她不敢停，只能焦急无措地绕在院子前被疯狂追赶，狼狈逃窜之中，任陷站在边上放肆大笑。
“大花！回来！”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喊话声。
院子里走出来一位奶奶，母羊听见喊声后放慢了脚步。
安饶趁着这功夫，赶紧把小羊放到地上。母羊走到旁边低头嗅了嗅，确认自己的宝宝安然无恙，转身离开，小羊崽用不太熟练的步伐紧跟在后面，一前一后走回了院子里。
站在门口的奶奶面相和蔼，抻着嗓子朝任陷斥声：“你这小子！怎么跟着大花一起欺负人家女孩！”
“没有，大花喜欢她才追的。”
安饶横了他一眼。
奶奶转过头，朝安饶细声安慰：“没吓着吧姑娘？我家大花不伤人，它追你的意思是想说，别把它的孩子抱太远，得在它视线范围内。”
安饶定了定神，这混蛋就是故意的。
大花从院子里探出脑袋，像在听这些人说什么呢。这家主人应该是经常给它收拾打理，浑身毛发都很干净，没那些脏兮兮的痕迹。
任陷走到大花旁边，抬手拍了拍它的下巴，大花轻轻咩了一声，还蹭了蹭他的肩膀，给予着回应。
安饶感觉这一幕充满了不真实。
蛮横如他，也能取得动物的信赖吗… 她真想告诉大花，你面前的人就是头野蛮的狼，你的天敌，随时会把你扒皮吃肉的那种。
*
到家的时候，孟岚正坐在桌前拿笔记着什么东西，听见安饶进门的动静，头也不抬地说：“回来啦，饭菜在锅里，赶紧吃吧。”
“你不吃嘛？”
“我晚会儿再吃。”
安饶进屋换上衣服，走到厨房掀开锅盖，把饭菜端到桌上。坐下来，刚好能看到孟岚在屋里的背影，不知道在忙什么。
简单吃过饭，安饶撂下筷子进屋。
柜台上，她看见一叠招聘信息的纸单子，拿起来翻看几眼，几乎都是各种服务行业，孟岚正拿笔记着一个又一个联系电话和地址。
“妈，你这是…要找工作？”
“是啊，在这边也要生活，总得做点什么，不能把压力全堆在你爸那边。”
“你真要做这些体力活儿嘛？”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做什么不都是为了赚钱嘛。”
“我没有看不起这些工作的意思，就是不想你太辛苦。”
孟岚笑了笑：“没关系，咱们现在的处境就这样，要说辛苦，当年我和你爸从零开始的时候，比这辛苦多了，这不算什么。”
安饶没再说话。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很不好受，她还太年轻，不足以扛起那些过于沉重的责任。又或许骨子里还是不肯认输，还是在竭尽所能地穿破生活的黑暗，像低洼泥塘里的一条鱼，为了回到大海挣扎不休。